门被拉开,又被拉上,包间内已经只剩下楚辰自己一个人。
没有心情去期待美食,他看了一下时间,现在是晚上八点钟,离登机还剩下三个小时。
身后的门忽然又被拉开,他回头,又看见了穿着和服的人,却不是这家餐厅的员工,而是身穿着男式和服的天桐镜。
并不是正式的和服,而是较为轻便休闲的带着靛青条纹的浴衣。
刚才天桐镜说的有事,就是去换衣服了。
“很奇怪吗?”天桐镜因楚辰眼中片刻的愕然而愉快,他随手拉上了背后的门,“来到这里之后,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穿过了。”
“还有多久上菜?”楚辰恢复到面无表情,径自坐了下来,他对天桐镜的衣着品味并没有什么兴趣,只是愕然于天桐镜忽然跑去换衣服的举动。
“精致的料理当然要花点时间,就跟人一样。”天桐镜向前走去,坐在了楚辰的另一边。
楚辰无暇思考天桐镜是不是把自己比作了料理,他只是想,如果等了太久也不上菜的话,他会拉着天桐镜直奔机场。
幸好也没等太久,菜一样样地呈了上来。
“不喝点清酒吗?这可是最高等级的大吟酿。”天桐镜晃了晃瓷白的酒瓶,笑看着楚辰。
“我还要开车。”楚辰一边吃着面前的鱼生一边说。因为方羽不能喝酒,总是陪着方羽的楚辰就算酒量不俗也很少喝。
“那真是太可惜了。”天桐镜没有用酒杯,而是将那瓶酒迎着唇就要灌下——
立即就被楚辰从餐桌的对面一个伸手夺过了酒瓶,只有一点酒洒在了他的和服上。
“你也是,醉了是不能上飞机的。”楚辰板着脸说。
“你以为我会因为这些酒而醉吗?”天桐镜却站了起身,向餐桌另一边的楚辰走来。
语气表情一样嚣张的天桐镜走到转角,因为和服忽然被桌角卡住,一个失去平衡就要摔倒下去,楚辰立即起身要去扶住他,最后却是两个人一起倒在了榻榻米上,一壶极好的清酒也全洒了下去。
一室酒气弥漫,楚辰仰躺在榻榻米上,而身上还压了个人。
“你还要什么时候才起来?”楚辰问。
“我醉了。”天桐镜趴在他身上厚颜无耻地说。
楚辰只好抓住他的肩膀直接坐了起来,顺手拿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耗了。
“该出发了,去换衣服。”楚辰站了起来,命令道。
“这身衣服有什么问题?”天桐镜又换了个姿势坐,故意把白皙的大腿露了出来。
楚辰俯视着底下的人——妩媚的姿态和精致的脸几可让人忽略性别,而在这样的氛围之下,所有事又似乎应该理所当然地发展下去。
然后,楚辰脱下了自己的外套,在天桐镜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之前一把扔在了天桐镜的身上,正好把露出的大腿给遮住了。
“这种事你最好在爱你的人面前做。”楚辰说。
天桐镜愣了一下,然后忍不住笑了出来,当止住笑声,他站了起来,倾身靠近楚辰,望入他的眼睛说:“我会令你爱上我的。”
楚辰当作没有听见一样,快步走了出去,不过一会儿就找来了天桐镜原先的衣服,把衣服扔进了包间又出去了,关上门说:“我只给你三分钟。”
三分钟过去,天桐镜没有出来,五分钟过去,楚辰直接把门拉开了,差点碰上换好衣服刚要出来的天桐镜。
“你就这么心急?”天桐镜继续说着挑逗的话。
楚辰已经没有心情应话了,拉着天桐镜就往外走,因为走得太快,天桐镜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
出了餐厅,楚辰直接将天桐镜扔到了车后座,开着车就直奔机场。
现在楚辰一心只想着方羽,而现在距离方羽失踪也已经过去了十几个小时,他不知道方羽会遭遇什么或者正遭遇着什么,他只想亲眼去确认方羽的安全。
在这种心情之下,一个半小时的行程也显得太过漫长,而机窗之外,是一望无际的黑夜。
☆、不眠夜(1)
冷,冷得浑身都在发抖。
方羽是很少怕冷的,海妖又怎么会怕冷?
但他确实是觉得很冷,锁住他的这些锁链正钳制住他的妖力,而地上的术阵又加上了夺去灵力的术,他体内的灵力正被一点一点地夺去,根本凝聚不起来,不说维持人形了,他根本就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然而比起身体的冷,更多的是心底里的冷。
他知道他的父母肯定会来救他,他们多年的藏匿只为逃离于家,现在他落入了于家之手,他不想见到他们自投罗网,更不敢想象到时于家会对他们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来。
方羽开始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不低调一些,但每每看见楚辰出事,他又没法袖手旁观。
被矛盾自责充斥着,黑暗里的他思绪混乱,但忽然缠萦于耳的杂音好像都消去了,他的耳边好像响起了楚辰的声音——
“方羽,我们交往吧。”
他的眼前,仿佛是楚辰诚挚的脸。
对了,还有遗憾。
如果当时答应了,会不会就没有这样的遗憾了?
下一秒,方羽就清醒了——
如果答应了,只会让楚辰多了无谓的牵挂,把楚辰也卷进来而已。
这时于家如同透明障壁一样的巨大结界,被铜剑划开的术阵强行破开了一个缺口。
“和以前相比结界改变了不少,只能强行破坏了,” 结界的碎片伴着烟尘散去,方羽的父亲——于琉握紧了手里的铜剑,向来波澜不惊的脸上神情肃穆,“很快就会有人赶过来,得加快脚步。”
“我可从来都没怕过。”他的妻子嗤笑一声,指间伸出的刃爪又尖利了一分——那个从前只想着和他作对的海妖,现在已经成了他重要的家人。
彼此无法抛弃的至亲之人,就算明知是陷阱,他们也一定要来。
烈风暴起,一时间,地上只余有烟尘,两者身影已经不见。
他们一路上避开了所有阻碍,最后到了一处厢室。
于琉一个结印轻易破开了厢室门上的封印,门被破开的一瞬,疾风般的身影迎面而来,赤红异形的利爪也直向于琉袭来,他侧身避开回头望去,是那个之前交手时被他斩断了手臂的异瞳术师。
脸庞一阵冰凉而后是灼热,他用手往脸上一抹,手指沾上了血。
他的脸上落下了几道血痕。
“怎样?是不是觉得灵力很难运转?这可是家主专门针对你而设计的术阵。”异瞳术师狞笑着,舔了舔了手上沾到的血。
于琉扫了一眼,地上潜藏的巨大术阵已经显现出来,能够像笼子一样把目标困住的术阵,还能最大限度地限制目标的力量,术阵之外全都是为维持这个术阵而提供灵力的术师,而他们,正位于这个术阵之中。
“于家的叛徒,给我去死吧!”异瞳术师怒吼着冲他而去。
身旁的妻子刚才察觉到想要帮忙,却当即就被一股猛力的冲击给击退,在被暴力撞击到背后的树干之前,她凝聚妖力浑身散开冰锥刺向四周,而刚才撞击她的人在被冰锥刺穿身躯之前就一下急退避开了,她已然变成冰蓝的眼睛,看清那个人是之前在方羽家和他们交手的那个女人。
“小羽在哪里?”她咬牙切齿地问道。
“他不在这里,”女人微笑地拉开了双手间用黑色锁链连着的回力镖,说话的时刻,那个锋利沉重的回力镖已然破开空气一般向着她直击而去,“可能已经死了吧!”
清脆的碎裂声,消弭之后散落成一地粉碎的冰晶。
“没事吧?”于琉向妻子伸出了手,那袭向他妻子的最后一击是被他挡下,回力镖已然被他用剑分裂成两段,而那个女人也因为躲避不及而被剑气斩伤,一时无法动弹。
术阵之外的术师皆不及他,也已经被他全部击下,术阵再无法维持下去,顷刻散去。
“我才不会这么容易有事,”妻子极为担忧说道,“只是小羽他……”
“我想我大概知道他在哪里。”于琉说。
“和妖怪结缘的叛徒和你那个孽种都应该死无葬身之地!”异瞳的术师一边吐着血,一边试图从地上爬起来,仇恨又畅快地说着。
于琉回头过去,没有多少表情地望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