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第一次?”
容决看了她一眼,而后直直走到她的妆奁前,曲起颀长手指在刚刚薛嘉禾藏起花囊的那一层上敲了敲,“昨天晚上,你是不是也对我用了一样的香料?”
没想到容决还没放弃追究昨夜的事情,薛嘉禾笑了笑,坐直身子才道,“既然摄政王殿下什么都知道,还需要问我这个问题?”
昨夜的事情,薛嘉禾是准备捂一辈子不叫容决知道的。
虽说容决几乎无所不知,可他就寝期间,总不会身边也跟着暗卫,那晚上的事情就不该被除了薛嘉禾和绿盈以外的人所知晓。
容决冷笑,“所以,你最好聪明些,不要将它用在任何人身上。”
他说着,将妆奁的那一屉从中抽了出来,在其中翻找两下便准确地将装着花囊的盒子取了出来。
他打开看了一眼里头的鎏金镂空花囊,便将其合上了。一缕浅淡的幽香已在这瞬间的功夫里冲进他的鼻子,那确实是陌生的香味,他今日之前不曾闻过。
“任何人?”薛嘉禾扬眉,“摄政王殿下,我方才已经说了,我不会将它用在你身上。”
容决短促地冷笑一声,“我看你裙下之臣倒是不少。”
这大约说的是方才宫门口的事情?
薛嘉禾并不诧异容决的无所不知,她稍稍侧身倚在贵妃椅上,并没有正面接容决的话,“还请摄政王殿下将其中香料取走,花囊给我留下吧。正好,这样我也能用得上它了,雕工还挺好看的,摄政王殿下觉得呢?”
见容决捏着那核桃大小的花囊没说话,她又补充道,“若是摄政王殿下缺个花囊,我再令宫中工匠打一只出来。”
容决自然不在意这颗造价颇高的花囊,而是其中的香料。况且,薛嘉禾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再不同意便有些太说不过去。
于是,容决挑开盒盖将精美的花囊从中拧开将其中装着香料的小包取出,而后却没将盒子放回桌上,而是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薛嘉禾面前,连盒子带花囊扔到了她怀中。
薛嘉禾哪有容决那般灵敏身手,也没想到这人会将物什抛给她,猝不及防险些被砸了个正着,接的动作有些狼狈,还被坚硬的木盒角在手心里磕了一下,不由得皱了皱眉,抬头看了容决一眼。
若是没接住落到地上,难道容决还指望她弯腰低头去地上去捡吗?
容决的视线却没和薛嘉禾对上,他盯着她的后颈,她从宫中回来后还没换下的宫装在低头时露出一小块皮肤,那本该洁白无暇的肌理上似乎有一块并不和谐的红色印记。
容决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如果不是薛嘉禾察觉到他的视线落点,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捂住自己后颈的话。
“那是什么?”容决沉下脸来,附身去按薛嘉禾肩膀要看个究竟。
薛嘉禾却知道那是容决昨晚亲口咬的印记,可牙印这东西难道还能让容决再咬一口对比是不是长一样?
再者,薛嘉禾就算再不经人事也知道女子在那种地方被人咬上一口是定然要引人误会的。
她立刻挥手去挡容决的动作,同时弯腰想从容决身侧逃走,可动作哪里比得上他反应来得快,根本没看清他是怎么动作的就被抓住手腕向后按到了椅子里头。
“容决!”薛嘉禾边挣扎,边带着两分怒意喊了他的名字,“你还当我是长公主吗!”
“从你接下那道遗诏嫁给我开始,就该知道自己不是尊贵的长公主了。”容决嘲讽道,“你想当你高高在上的长公主,就不该这么做。”
薛嘉禾闭唇不语,朱红色的唇瓣几近抿成一条直线,好半晌才道,“你我是表面夫妻,院子都分开住,你又何必碰我——摄政王殿下当年自己信誓旦旦说不会对本宫动心,难道如今要打自己的脸?”
她一急,连平时不用的自称都用了出来。
容决居高临下看着薛嘉禾的脸。
这个小姑娘确实长了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天生明艳的五官里带的却是一派的清澈天真,从入宫的第一天便是如此,宫中两年也不过是学了些城府的皮毛,只要看进她那双黑白分明得过分的眼睛里,便能立刻看清这个小姑娘的底细。
而先帝,居然将这么个天真的小姑娘用来当作牵制他的绳索。
容决根本不吃薛嘉禾的激将这一套,她连这句话都说得出来,那必然是真的很想将颈后的秘密藏起来——换言之,那是个对薛嘉禾来说十分重要的秘密,重要到她都能搬出一年半以前的话来噎他。
容决轻而易举地低脸将薛嘉禾牢牢按住,伸手去拨她脑后的发钗玲琅,两人的大半重量都被压在了可怜的贵妃椅上。
“放开我!”薛嘉禾急得涨红了脸,她那点力气和容决比起来简直是螳臂当车,和昨晚一样毫无反抗之力,只能任他摆弄。
早先被容决取出的香料在空气中静静挥发,勾人的香味从两人中间弥漫开来——这时候的薛嘉禾和容决之间几乎只有不到一尺的距离。
容决不觉得自己曾经和薛嘉禾如此靠近过,可这一刻他居然一点不觉得这场景陌生,乃至于甚至他还恍惚觉得有股莫名的熟悉之感。
好像,他已经从更近的距离端详过这张脸的所有细节……
容决还没来得及将这个念头想完,贵妃椅在两人的争论间从半腰不堪重负地发出咔嚓一声脆响,断裂了开来。
薛嘉禾一愣,还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容决先一步弯下身去伸手扣着她的腰将她提起来放稳了。
原本薛嘉禾就没拿稳的木盒咣当摔到地上滚了出去,她将即将从口中冲出的惊呼按下,惊魂未定地捉着容决结实的上臂站稳脚跟。
容决刚从边关沙场回来,手上力道仍然大得吓人,即便是为了扶住薛嘉禾,像是铁圈般箍在她腰间的手还是碰到了酸痛之处。
这人大约是习惯了,双手不偏不倚扣上的就是昨晚留了手印的地方。
薛嘉禾险些倒抽一口冷气,艰难地咬住嘴唇咽回肚子里,飞快从容决的身边拔足退开。
容决这次倒是没拦她,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另一只手中的香料包,面色有些难看,像是才想起来这东西的存在似的。
第5章
薛嘉禾也跟着朝容决手中的香料望过去,想也不想地祸水东引,“幸好我没将这用在摄政王殿下身上。”她说着又退了几步,觉得容决不能再眨眼的功夫就冲到自己面前,才继续说,“还是先将这东西销毁了吧。”
容决皱起了眉,本就不近人情的神色更显得冷厉了几分。他在军中颇久,对药物也有些了解,不觉得区区香料能在这片刻之间就影响他的神智。
……可他方才却是真的鬼使神差地盯着薛嘉禾的嘴唇看了好一会儿。
那可是薛嘉禾。
容决用手指捏了捏掌心里的小块香料,指尖薄茧在上面停留了片刻,最后沉沉道,“这次放过你。”
他想知道的事情,自然有办法知道。
容决这么说完后果然就走了,薛嘉禾在他身后松了口气,走到镜子前边拨开头发侧身照了照,果然若是角度得当就能隐隐约约看见颈后的一圈深色牙印,可因为位置靠近肩胛骨,若是不盯着看其实是注意不到的。
她轻叹着用手指碰碰那微微破了皮肉的伤口,有些犯愁:没想到容决的眼睛这么利,这伤三两日的又好不了,今日虽然将容决糊弄过去,过几日说不定他又要追究起来,总得想个法子在这咬痕痊愈消失之前叫容决都想不起这事儿,或者近不了她身最好。
薛嘉禾还在想着如何糊弄敷衍容决,第二日这借口就自己找上了门来。
她的身子一向不太好,看着只是略显纤弱,却是因为早年的事情落了病根在身上,羸弱得很,每三日都要服药的。
前一晚上被容决折腾了大半夜,第二日又奔波去宫中,加之或许是喝酒多愁的原因,薛嘉禾发起了高热来。
这高热来势汹汹,薛嘉禾晚上阖眼,半夜就迷迷糊糊痛醒过来。
她久病成医,一睁眼察觉到自己一身冷汗,中衣都黏在身上,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立刻喊了绿盈起来熬药服用,折腾到天亮便拿牌子马不停蹄去太医院请了御医回来。
萧御医是自薛嘉禾回皇宫开始就替她养身子的,两年时间下来,对她的身体状况极为了解,远远看着薛嘉禾苍白里翻着病态红的脸就皱眉叹气,“长公主殿下,微臣和您说过什么来着?您早年受难,身子骨不好,便是如今看着和常人没有两样,吃喝用度也都要考究,您此番高热定是因为胃中不适——您这几日,是不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