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他也学着那些油条子的老兵骂了一句粗话,觉得痛快了许多,突然眼前一花,就看见扑扑流淌过的护城河里突然钻出了一个黑色的影子。
妈呀!他叫了一声,这回大抵是真叫了,遇见河里的女鬼啦?他腿肚子一哆嗦,就软软地跪了下去。
就看见那个黑色的影子一步一步地向自己靠近,丁小已望着他瑟瑟地发抖,想想不行,老子这几天见过的死人还少么?怎么说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硬汉子,就算死不能叫那个女鬼耻笑了去,不然回去怎么和娘说?
娘:儿啊,你怎么死啦?
丁小已:娘啊,我是叫一影子吓死的。
不行不行,想想就窝囊,丁小已连连摇头,使劲睁大了眼睛要看走近自己的是什么怪物。
黑影在他的面前住了足,估计也在打量着他,黝黑的眸子在黑夜里透着像野兽般的幽光:“你是泉州的守兵么?”
丁小已咽了一口口水,勉强地点了点头,他这是已经看清了来人不是女鬼,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不是女鬼也可以是水鬼,要拖人下水去偿命的水鬼,他乍着胆子去看了看那人有没有影子:微弱的灯光下,全身漆黑的那人投下一条长长的影子。
还好还好,哈哈,是个人,知道对方和自己一样,丁小已的口气又出了起来,他一下站了起来,双手插着腰说:“你!干什么的!”
黑影没有看他一眼,用手擦了一把淋在脸上的雨水,正色道:“我是在安溪丁忧守制侍读大学士李光地李大人的家仆,特奉李大人之命来见泉州守军,你快带我去,这是李大人的官帖。”
第89章
漳州。
雨还在下,宁海将军拉哈达望着连下了几天的大雨愁眉不展。
总督姚启圣和驻守在福州的康亲王杰书已经多次写信来催自己赴泉州救援。可是并不是他不想出兵去酒,只是刘国轩将通福州的万安桥和通漳州的江东桥毁断,阻碍福州和漳州的清军救援,他到闽南一带才几个月,对这里重峦叠嶂的绵延不绝的山头甚是不熟,致使大军无法通行。
康亲王杰书已经对自己料下狠话,要是泉州被破,他定要上书皇上摘了自己头上的顶戴花翎。
“将军!李大人的家兄求见。”门外站着的亲卫禀报道。
拉哈达正一脸的苦恼,也不待听清就立刻回声道:“不见!什么李大人,张大人的,统统一个都不见!都什么时候了,还到我这里打秋风!”
亲卫被他的脸色唬了一大跳立刻逃也似的退下去,都知道这几天将军的心情不大好,真不该听信了那个什么李大人家兄的话,还说保管将军一听到他的名字就会立刻喜笑颜开,好好的奖赏他。亲卫心里想着,懊恼不已,待会见到他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回来,你刚才说是那个李大人?”拉哈达突然朝他问道。
亲卫忙转身回来,战战兢兢地说:“来人自称是侍读大学士李光地李大人的家兄。”
拉哈达闻言脸色突然一喜:“混账东西,你不早说,快请,快请!”他兴奋地连连搓手,看来现在自己头上的顶子要保住了!
亲卫有些吃惊,大为诧异地望着他,只是呆呆地说:“啊……啊?嗻!”
不一会儿,亲卫就带着人进来了,拉哈达留神细细打量了他一番:五短身材,方正面孔,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精悍之气。拉哈达心下疑惑:都说李光地是鸿学巨儒,怎么这个胞弟却是充满了一股子的匪气。
当下也不敢多想,只是连打了两个哈哈,亲切地走上几步,抱拳问好道:“不知台甫怎么称呼呢?”
“将军客气了,小人李光斗一介白丁而已。”李光斗亦回礼道,“只是家弟晋卿(李光地的字)托在下为将军带一份信来。”说着就双手把信递上。
拉哈达连忙接过,也不回避直接当着他的面打开,粗略一看大意要他从长太大路进安溪,再经过南安去救泉州,片刻之间已为他指明了一条通往泉州的康庄大道,还附带了一副手绘极其详细的闽南地图,从泉州的内陆包抄过去,绕路而行,攻其不备,妙哉!
拉哈达一看之下,立时面露喜色,一拍大腿,紧紧拉住李光斗的手激动地说:“晋卿这一份信可真是价值连城啊,泉州之围可破矣!我拉哈达定当不忘他的大恩大德,助我平定反贼!”
李光斗淡淡地笑了笑:“将军客气了,晋卿说既然大家同朝为官,自当互帮互助,更何况国家有难,八方来援,我们这样做也不过是尽自己的绵薄之力吧,将军在前线奋勇杀敌才是真正令人敬佩啊!”
拉哈达哈哈大笑,难掩兴奋之情,立刻传令道:“来人,传令,拔营!”
话音刚落,门口的亲卫就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将军,将军,不好了,大事不好了!长太大路被水淹没了!许多灾民已经涌进了漳州城内,群情鼓动,府衙大人怕压不住,想请大人前去弹压。”
第90章
拉哈达闻言大吃一惊,一把抓过亲卫的衣领厉声急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亲卫被他抓得喘不过气来,结结巴巴地说:“发…发….大水了….府衙….请….请大人过去……共同商议…….”
拉哈达跌坐在椅子上,脸色变得铁青,喃喃自语道:“难道天也要亡我么?”
正是天阴偏逢屋漏雨,打击接二连三而至,即便是久经沙场的宁海将军拉哈达也一时失色,呆呆地茫然若失,还以为靠在李光地的指引有了一线希望,哪里知道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将军!”李光斗走上一步,微笑着道:“将军可放心,内弟晋卿早已想到这一点,告我:如遇洪水,就从漳平山路进湖头。”他伸手指了一下地图的大致路线,胸有成竹道:“晋卿言,自古作战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如今天时,地利,都不在我方,但天时地利人和之中最重要的却不是前者。”
拉哈达突然觉得这精壮汉子的眼神突然变得炯炯有神,闪耀着光芒,仔细又听他说下去:“人和!我清军是帝王之师,万民所向,刘国轩之流不过是跳梁小丑,而且此次是乘三藩之乱趁火打劫,早已落了下成,若非台湾郑成功许有威名,早已人心所失,不足为惧。叔父李日火已带乡勇在山上开路架桥,以木接护冲圮窄岸,其溜深马难涉者,筑浮桥以待,我安溪百姓日夜盼望将军带兵到来!”
拉哈达此刻听到他的话,脸色激动地血红,一喜之下拉住李光斗的手连声说:“此话当真?”他连声笑道:“哈哈哈,兄弟你怎么不早说啊!”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久久拉着李光斗的手不肯放,自己还浑不知觉。
李光斗含笑不语,眼中精气一甚,他知道自己这趟不辱使命,已经完成了晋卿交给他的任务,只是叔父李日火在漳平山不知准备的怎么样了?虽然他嘴里是这样说,表现的信心满满但是,他知道叔父李日火和堂兄李光地在石珠岭的任务绝不好比自己轻松,要以木接护冲圮窄岸,筑起浮桥供大军通过,谈何容易啊!
第91章
石珠岭。
连绵淫雨漫天飘落,老天爷像发了疯似的,一个劲儿地下雨。连这一向平静的九龙江也是水位猛涨,原来的石桥都被冲毁了,浑浊的河水怒吼着,咆哮着,呼啸而来,奔腾而去,卷着泥沙,冲击河岸。站在高处,放眼四望,只见水雾蒸腾,浊浪排空,到处是一片汪洋。
李日火虽然也算是安溪一带的缙绅,可是现在也和身边几十个满身泥浆筑桥的乡勇一样,衣衫单薄,似乎抵挡不住阴雨中的瑟瑟寒风,连连打着寒颤。
李光地现在虽然是在丁忧,但仍是朝廷的内阁侍读大学士,下人顶着雨伞从轿子里扶了他出来,他看见叔父这副样子立刻夺过手中的雨伞,跑到李日火身边,为他撑起伞,心痛地说:“叔父,你年纪大了,快不要在这雨里淋着了,这里让侄儿看着吧!”
李日火看了他一眼,决断地说:“不行!你是朝廷的命官,就该有命官的样子,哪里可以穿得像个庄稼汉子似的,那么多年的书你都白读了么?我们李家盼了多少年才出了你这样一个人才,你记住以后无论你干什么都断不能丢了我们李家的脸面!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