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德自知凭现在自己这样的身份断是不能亲自抚养这孩子,原先满心沉浸在初为母亲的喜悦中竟没能顾到这头,可是自从那次莫名其妙的害喜之后,和荣嫔话中带话的交谈之后,使得她后来终于要好好思考一下这件事了。
除了太子胤礽因为身份特殊是玄烨从小带着身边,长在宫里的,剩下的大阿哥,三阿哥都是大一点就抱出去放在内务府的臣子家养,一是祖制规定不及妃位者是不能抚养的,二也是为了防止后宫挟皇子干政。
现在这个后宫除了佟妃是贵妃的身份竟没有一个上品阶的妃子,若是想让孩子能经常见到自己,现在看来荣嫔的话还是十分有道理的,只有拜托给佟妃了。佟妃家事显贵,由她抚养孩子只怕对孩子以后的路来说还是上上之策。
自从宁德怀孕之后,佟妃也是常常来永和宫看望,比马佳氏怀孕那是不知还要关心多少,宁德心里明白佟姐姐心里只怕早有这个意思了,只是不好明说,因此才会有荣嫔前来试探的那一幕。
她心下叹了一口气,无奈之中竟也是没有别的办法,即便是玄烨有多宠自己,奇迹出现但依着她自己不好出头的性子,也未必肯如此招摇,而且整个后宫多少双眼睛都盯着永和宫的一草一木,若是真的能亲自抚养也未必是一件好事,孩子还未出身已经起了不少隐隐的苗子,若是有佟妃的帮助还好,不然只怕此事不善。
她竟有些微微的后悔为什么自己当时要推辞皇上的一片苦心,若是也和宜嫔,荣嫔一样升了嫔位,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麻烦了呢?
第76章
自从她想通了后,便渐渐与佟妃的来往又活络了起来,佟妃一处理完后宫里的大小事情变立刻赶往永和宫,每天人参,燕窝,银耳,冬虫夏草…..像流水一般炖好了送来,一有风吹草动的,往往佟妃比宁德还紧张。她和玄烨两人竟是常常比赛谁先早到永和宫,看得宁德也是直摇头叹气。
因为宁德在孕中不便侍寝,所以也有心帮助佟妃,就往往会劝玄烨和佟妃一起回去,谁知这一对平时看着都正儿经的人,到了永和宫都变得如小孩性一般,佟妃大约也是对玄烨早已死心,现在把所有的感情都托付在宁德这个未出生的小孩身上,磨磨蹭蹭不愿回去,能多呆一刻是一刻,引得玄烨也常常呆到极晚才回去,连在谁先回去上也要争论一番。宁德又不能赶他们两人走,只能连连苦笑,无可奈何。倒是和佟妃的关系却是又进了一层,佟妃也私下里对宁德表示,生下孩子后,宁德只要有空也可以常常来她的承乾宫看望孩子。
八月西洋国王阿丰肃使臣入贡。月末又传来消息,吴三桂在衡州内外交困中绝望地病死,玄烨大喜,大宴群臣,颁行《康熙永年历》。丙申,诏曰:“逆贼倡乱,仰服天诛。絓误之徒,宜从宽典。其有悔悟来归者,咸与勿治。”
九月,皇帝趁着这段时间自己和太皇太后的心情都大好,于是出幸汤泉,这一行对佟妃已经放心,所以放手让她一人主理后宫,宁德因为有孕在身,不能舟车劳顿,所以托了佟妃照顾,其实不用玄烨提,佟妃也是极为尽心。只带了宜嫔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发开往汤泉。
宜嫔这一伴架而走,不知惹红了后宫多少双眼睛,只是在佟妃怀柔的手段治理之下大家还没有一个人敢挑头站出来,只是一场看不见的风暴又开始隐隐地酝酿,只待宜嫔回来就会掀起波涛汹涌。
宁德素来是不理这些争宠之事的,如今有了身孕更是置身事外,闲看庭前快开花落,天上云卷云舒,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佟妃现在也是全副身心放在宁德肚子里的孩子身上,乐得她们去闹一场,无论那方失利或得势,于自己都无损,还能帮宁德引开注意力,于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别闹得太过分去,她是绝不会去出手干预的。
十月,消息从汤泉传来,宜嫔承喜多日,也怀上了身孕,她自是比宁德看得清楚,才一刚怀上孕,就近水楼台先得月,求了同在一起的太后,于是这个还未出生的小皇子就已经注定日后仍旧会呆在皇宫里由惠皇太后抚养,这一阶还大过佟妃许多。
宁德倒是不在意,只是后宫一片哗然,惠嫔和荣嫔似乎坐不住了,她们俩的孩子还与她们骨肉分别,至今没能见上几面,过节见到的时候,竟是见着乳母都比对自己亲,唬得跟个生人似的,心已寒了一半。端嫔和敬嫔更是恨得牙痒痒却苦于自己不知为何已经御前失宠,竟没有一点办法,每日在房中关起门来砸东西解气。
康熙十七年十月三十日夜晚,一声洪亮的婴儿啼哭声划过康熙十七年秋季的黑夜,德贵人乌雅氏在永和宫诞下一名男婴,赐名胤禛,就是日后的世宗皇帝——雍正大帝。
第77章
十一月,三年一次的选秀又开始了。
各旗选送的秀女,坐着骡车从各地云集到了皇城根儿下的紫禁城门外,由本旗的参领、领催等安排次序,称为“排车”,根据满、蒙、汉排列先后的次序。最前面是宫中后妃的亲戚,其次是以前被选中留了牌子、这次复选的女子,最后是本次新选送的秀女,分别依年龄为序排列,鱼贯衔尾而行,车树双灯,上有“某旗某佐领某某人之女”的标识。日落时分发车,入夜时进入地安门,到神武门外等待宫门开启后下车,在宫中太监的引导下,按顺序进入顺贞门。秀女们乘坐的骡车则从神武门夹道东行而南,出东华门,由崇文门大街北行,经北街市,然后再经地安门来到神武门外,这时,已是第二天中午了。
排在最前面的是钮祜禄氏海澜珊,正是孝昭皇后的妹妹,一身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袄,衬得她姣若春花,媚如秋月,身姿翩然,竟比孝昭皇后在世的时候还要端庄大气许多,也只有她敢在入宫之时穿得如此招摇。
来选秀之前,她早已知道这次歩姐姐之后入宫,不管自己表现如何一定是会被记名留下的,而且有姐姐的那样身份的珠玉在前,无论自己表现的怎么样都不过在人前是她的影子罢了。
其实姐姐从小进宫,对姐姐除了很小很小的时候有一个模糊的影子之外,更多的是在旁人充满敬意的语气中了解她,仰望她。
此刻她可以感受到自己背后众人灼热的目光和窃窃的私语,从一路上走来,太监宫女有别常规的伺候,殷勤的服侍,她就可以感受到那一份令人奇诡的不舒服。
在这深宫里她背负的是整个镶黄旗,整个钮祜禄氏,整个家族对她的殷切期望,她不能行错一步,她不能污了姐姐的名声,即使她的上半个辈子是在这个皇后姐姐的阴影下长大的,也许下半辈子仍旧将活着姐姐的阴影里。
人生真是一件可笑的事,苦苦想要摆脱孝诚仁皇后赫舍里氏影响的孝昭皇后钮祜禄氏东珠在她从不向后张望的家中也有一个想要逃离她阴影的妹妹。
一年前,她还能无忧无虑地憧憬未来美好的生活,离开遏府,遇上一个好郎君,生下许多活泼可爱的儿女,然后每天与自己心爱的人拌拌嘴,关心柴米油盐,不做一个娇滴滴的,不分五谷的千金大小姐。
然而大行皇后的死彻底改变了这一切,她钮祜禄氏海澜珊,顶着那样响亮的名号就要进宫了,从此像姐姐一样的去生活,去战斗,去微笑,去服侍一个被所有女人向往着的男人,甚至那个男人还不会成为自己的男人,那个男人将是你的主人,你的帝皇,你的君主…..
她此刻凝神静气地站着,眼关鼻,鼻关心,听到地唯有自己低低的呼吸声,把整个后宫的女人和即将成为这个后宫中女人都抛到自己身后。
排在她身后的就是郭络罗氏木兰,宜嫔的妹妹。郭络罗氏木兰似乎比起宜嫔差了许多,连她自己都不好意思说是宜嫔的妹妹,没有宜嫔的娇艳可爱,没有她的才华横溢,甚至没有她一半开朗活泼的性格,她有些自卑,不像钮祜禄氏海澜珊对她的姐姐只有模糊的记忆,木兰对姐姐可以说是崇拜依赖到了五体投地,从小家中就是事事都有这个倔强聪慧的姐姐做主,她永远都是跟在姐姐身后的小鼻涕虫而已。
她没有钮祜禄氏海澜珊那样想要摆脱姐姐影子的欲望,阿玛叫她入宫选秀,她便来了,姐姐,叫她听话,她就乖乖地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