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您最好先询问一下律师。”
如果要掌控公司,必须具备一定的资格。在这种时候,手上的股份才能决定说话的分量,现在未满十八岁,暂时还无法继承父母留下的股份,而哥哥失踪期间,持有的股份归谁暂持,都需要咨询律师。所以她用了大半天时间,专程约见父母的老朋友,一向为方远集团解决法律事务的赵律师,当初也是他在接到方远哲意外的消息后第一时间和她联络。
数个小时的长谈并未让她沉重的心情稍轻,反而凭添了烦恼。
离她满十八岁还有两个月,只要时间一到,她就可以使用父母遗留给她的30%的股份,哥哥手上的部分约为40%,被暂定为失踪,由于她是最直系的亲属,所以可以等成年后由她暂摄,这样她手上的股份就可以有绝对优势,拥有最大话语权。
但目前的麻烦在于,在她没有法律资格介入的两个月内,其他亲人联合起来可以持有30%的股份,顺利的把持公司,也许还不用等到一个月,集团就会被拆分为数个小公司,当那些亲戚瓜分完最有利润的部分后,其他价值不高的,必定会被零卖并购,汇集方家两代人心血的方远集团也将不复存在。
这还只是未来两个月的危机,失去决策者后的集团整体无人负责,内部贪腐横行,不少悲观的员工看见各路亲友不择手段的为自己谋取私利损害公司,都对未来失去了信心,纷纷另谋出路,方远的竞争对手则在此时以高薪挖走了好几名高级经理,有些甚至是连带客户档案一起跳槽,对一个业已风雨飘摇的公司来说,无异于是雪上加霜。外界都在猜测方远还能再挺多久,树倒猢狲散是众人都可预期的景象。
即使她能顺利取得公司的主控权,也不代表事情就会顺利,毕竟一直以来她被哥哥保护得太好,没有接触过任何商业上的事情。一个完全没有经验少女能让如此庞大的集团顺利运营吗?恐怕最乐观的人也不敢说。况且她知道自己并不像哥哥那样具有商业上的天份。
只是现在别无选择,与其让哥哥倾注全部尽力的公司被拆零散卖,还不如由她来背水一战,放手一博。
静坐在露台宽大的藤椅上,各种考量在脑中翻涌,迟迟不休。
时间一点点滑过。
天空的颜色渐渐由深黛转为浅蓝,新的一天开始了。
“你说那丫头突然请我们来是什么意思?”
一个尖利的女声响起,刻意拔高的声音划过耳膜,好不难受。
“谁知道,又不是我们一家,大家都有份。”
一个男声懒洋洋的敷衍,似乎早已习惯。
“谁知道她打什么鬼主意。”另一个微哑的女声低哼。
“反正我们几家商量好就行,量她也翻不出花样来。”
“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懂什么。估计是吓晕了求我们拿主意吧。”轻佻油滑的腔调接口。“倒是怎么没看见表嫂带宝贝儿子过来,听说夜达最近犯桃花劫呀。”
提起这个浪荡子,当母亲的就气不打一处来。
“还不是那些个小明星自己沾上来的,甩都甩不掉。”
“那些八卦报纸也跟着乱写,搞得现在出门都得戴墨镜。今天是把他拖着一起来,一转眼又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
方家旁系里有个日日游戏花丛的方夜达,是人尽皆知了。
“人不风流枉少年嘛,表嫂也不要太苛了,等年纪大了,娶个老婆管着,应该就收心了。” 男声懒懒的答腔,话里不带半点安慰。
“你这当舅舅的站着说话不腰疼。他都二十八了,人家结婚早的孩子都几岁了,看这个鬼样子,哪个好人家肯把女儿嫁给他。”不是没有为儿子求过亲,几次她中意的女孩都被儿子的荒唐韵事给吓走了,让她一张脸都挂不住。
阴恻恻的笑笑,尖利的女声再次开口,“表嫂太心急了,等这次事情办完,凭方家的钱,哪还有娶不到好媳妇的。”
想想也对,胸口的气慢慢平下来,转回刚才关注的事情上。
“那死丫头人呢?”
早晨的花园清新而秀致,高低错落的花树灌木晕开深浅不一的绿色,让庭院深隧而雅致。间或有几株开满蔷薇的花树,沾着夜间的露水分外美丽,馥郁的香气远远传开,泌人心脾。
少女穿着一袭样式简洁的白裙驻立花间,恰到好处的剪裁勾勒出纤细柔美的身段,一旁的藤蓝里还装着刚剪下的几枝长茎雪色蔷薇。清凉的空气微微稳住了心神,她努力让自己恢复平静淡然。
今天将会是一次双方的试探,她必须在最短的时间作出判断,以便在尚未成年的两个月内稳往局势。虽然老管家通知客人已经到了,但她仍希望自己能更镇定一点。面对这些亲戚,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童年时期的梦厣令她无法确定自己能否保持平和。
轻微的树枝折断声从一旁传来,打断了她的沉思。
循声望去,一个男子的身影出现在花树后,
一瞬间,
他以为自己看到了晨光中的精灵。
花间的身影娇小得令人心动,黑亮的长发如丝垂肩,腰身纤小不盈一握,冰玉般的肌肤没有血色,连嘴唇都是淡淡的粉,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清亮的大眼熠熠有神,倔强的下巴有些尖削,益发楚楚可怜。
几乎有些不敢呼吸,眼前的少女似一个触手即碎的梦。
想悄悄的上前靠近,脚下不留神踏到了断枝,那双分明的大眼望过来,他的心突地一跳,仿佛一个偷窥被捉住的少年,手足无措。
“你是谁?”
少女冷静的打量,来人面容尚可称得上英俊,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浪之气,鲜艳花哨的衬衣固然让他显出几分风流,却也彰显艳俗的品味,仔细观察,不难发现一身穿戴皆属名牌,可见其家世背景。
清泠柔和的声音入耳,原本混乱的头脑本能的回答。
“我叫是方夜达,来这里……”
突然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似乎是和母亲一起来看那个死去方远哲的妹妹,自己的远房表妹。
这里应该是方家的大宅,那么出现在这里的人……?
“我是方千寻。”
似乎看穿了他的思绪,少女露出一抹清淡的笑意,让他失了神。
怎么会有这样淡然出世,不染纤尘的少女?仿佛是不属尘世的精灵,一直以为自己喜爱狂野奔放的性感女郎,可见到她时的心动却远不是那些艳丽风情的小明星可以比拟。活了二十八年,他第一次知道什么叫一见倾心,相较之下,过去那些魔鬼身材的女人简直成了庸脂俗粉,令人厌倦。
“也许我该叫你,夜达表哥?”
少女垂眼,长长的睫毛微阖。这是第一个见面的亲人,她不动声色的回想他的资料。
方夜达,协理部任职的表叔表嫂之子,二十八岁,性好渔色,夜夜笙歌,朋友多为酒肉之交,三教九流之属,胸无大志,喜挥霍,好胜烂赌,表嫂以前挪用的公款多为他填了赌债的烂摊子,是个典型的纨绔子弟,坐吃山空的二世祖。表叔过世后由表嫂当家,手上持有10%的股份,这次急于搜刮将方氏拆解入腹也是因为这个儿子,似乎有传闻说他炒作股票吃了大亏,让原本富庶的家境紧张了不少。
这样的人,贪欲极强,逢利改道,也许可以……
“你是千寻表妹?我以前好像没见过你。”
“呃,不是,我见过你,不过那时候你还很小,可能完全不记得我。”有些语无伦次,不知道该怎样在佳人前留下好印象,当初那个多年前沉默孤僻的小女孩影子已经很淡薄,几乎不复记忆。
美丽的眸子看着他,温和而平静。
“我记得的,夜达表哥以前对我很好。”
那样灰暗的记忆,怎么可能忘记。
“真的?”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完全不记得以前曾经发生过什么。当年无足轻重的小丫头在他一心寻芳猎艳的脑海里留不下半点痕迹。
“表哥愿意陪我到客厅里去吗?我想表嫂和舅舅他们肯定要等急了。”
方夜达惊喜的点头,眼前的佳人似乎对他印象不错。
拎起地上的花蓝,轻挽身畔男子的手臂,她淡淡的一笑。
“对不起,舅舅舅妈、表嫂、叔叔,我来晚了。”
“今年新开的蔷薇很漂亮,想剪几枝让家里人也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