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阁名为阁,外观是一幢精巧的两层小楼,机关重重,守卫森严。地下深达数层,内蕴的珍宝借地气寒凉,以便更稳妥的收藏,她也只来过一次。

不单是君府的陪嫁,还有成亲时各方宾客的贺礼,东西实在太多,除了受命编撰记录的人,谁也弄不清到底有些什么。眸光一一掠过密密层层的藏宝架。暗室无风,壁上嵌的夜明珠放出光华,映着林林总总的奇珍,满目宝光流转。

九合玲珑塔、珍珠捻金席、玳瑁辟光匣,琥珀杯、翡翠树……价值连城的宝物光彩夺目,堆满了四壁。壁角的银灯架上搁着辟尘珠,让密室全无久闭的尘灰,室中宽大的书案上摞着一匣匣传世古画,随便一卷均是价值连城。

她开始寻找自己的目标,虽然腿脚比过去略为灵便,身体却依然较常人乏力,物件无数,一点点翻找下来,额角渗出了细汗。一个漆匣搁在较高的架上,尽力踮足,怎么也够不着,指尖微微发颤。

一只手突兀的出现,替她拿了下来,背后围上一个温热的胸膛,熟悉的男子气息环绕。

“你要找什么?”

她蓦然一惊,垂下眼接过了漆匣,背心微微沁汗。“我……随便瞧瞧,有点好奇,这里的东西还没仔细看过。”

打量了清颜片刻,感觉怀中的娇躯隐约僵硬,谢云书不动声色道。

“怎的突然想起,也不让霜镜陪着,万一气力不够怎么办。”

“哪有那样娇弱,你不是和大哥外出谈事?”

“让老四去了,最近他比较闲。”异样的感觉更重,他低头微笑。“想看什么,我帮你。”随手打开漆匣,十余粒龙眼大小的明珠嵌在锦帛中闪亮,她无形松了一口气。

“这个?”他隐约疑惑,“是想做首饰?”

她含糊的应了一声,他立即觉出不对。她素来不爱饰物,对宝物更不留心,避开他独自来此……

眼光一动,他温言道。“陪嫁的东西太多,我也未曾留意,正巧半日空闲,陪你一起瞧瞧也好。”说着又要拿下左近的漆匣,她一急退了一步,脊背撞上了阁架,不是他快手拥着一闪,必定被掉落的盒子砸个结实。

“小心些。”他薄责。

惊魂初定,她仰起脸略窘的一笑,一络黑发被细汗贴伏颈侧。

扶稳佳人,谢云书拾起坠地的锦盒,无意瞥了一眼,登时错愕。

盒中置着十余片白玉雕成的书页,间以金丝连缀成册,精致无伦,确是一件珍品,但惊讶的却是玉面上刻绘勾描的一幅幅活色生香的春宫图,人物修美,姿势奇特,毫发细微之处亦极其生动,令人叹为观止。

见他发愣,她低头细看,越看脸越红,立时遮住了他的眼。

他好笑的拉下手,清冷的娇颜红到了耳根,又羞又嗔。

“这肯定是不是随玉送的。”

他也有同感,翻了翻盒内,找出一张短阑,清晰无误的落着送礼人。

金陵宋羽觞。

他隐约想起成亲时曾接到过宋羽觞的贺信,信中洋洋洒洒的对妻子身孕即将临盆而无法亲身来贺感叹再三后,神秘兮兮的暗示,此番所赠贺礼为宋家秘不示人的珍藏,有助于他驯妻,只要领会得当,必定可以将那位出身天山的桀骜佳人治得服服贴贴。

当时未曾在意,忙碌之余早已忘却,此时想起损友那张没有一刻正经的脸,真是……相当切齿的怀念。

一页页翻过玉册,图样越来越火辣,怀中的佳人羞不可遏,极不自在的撇开眼,他立时起了逗弄之心。

“翩跹不好奇?”故意凑近耳边轻吐热气。“难得羽觞有心,可是很少见的玩艺呢。”

忍住麻痒躲开,薄薄的耳垂犹如红玉。“有什么稀奇,又不是没看过。”

“你看过?”他惊讶的扬眉,更不放过。“在哪?”

“天山上……”觉出他的身体渐渐发烫,她些许心慌。“一些医书,我翻过两页。”

“哦……”拖长的声音噙着谑笑。“看的时候不觉心动?”

耳垂忽然被咬了一口,险些跳起来,她语无伦次。“没有,只是……”

“怎样?”他好整以暇的追问,唇仿佛不经意擦过敏感的颈侧。

“很怪,很恶心。”肌肤都快着火了。

“看别人确实有点。”他理解的点点头,话锋忽尔一转。“若换成我和你?”轻薄的指尖随话语探动。“不想试试这些姿势演练起来什么感觉?”谢云书不动声色的挑弄,眼眸越来越深。“比如你伏在……”

“不想!”无法控制随之而生的臆想,她羞窘万分。“你……这……这可不是卧房!”

“不是卧房如何?”他笑吟吟的戏弄。“除了你我谁能进来?”

拦不住游移的手,她强忍溢出的呻吟,声音细如蚊蚋。“不行……这……没有……”

“床?”幽暗的眸子望了眼密室,一把扫落书案上的字画,现出乌光锃亮的漆面,托起娇躯一送。“现在有了。”

木质沉黑,肌肤如雪,匀美的双腿垂在案边。衣衫被扯得零乱半褪,大片欺霜赛雪的春光呈露,散发出勾魂荡魄的诱惑。难以抑制的冲动翻涌,他肆意的吮咬拔弄,温软的胴体止不住轻颤,黑瞳迷乱而昏然。

他喑哑一笑,欺身附了上去。

取舍

少小离乡,与父亲并不亲近,谢飞澜挑了个恰当的时机探问。

“云书叫你回来?”谢震川刚打完一套拳,接过热巾拭脸,端起案上的参茶啜饮。“一切随你的意思,泉州扬州均可居停,家总是在这里的。”

“若我回来接三哥的位子?”

谢震川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四子。“不行,谢家将来执事的必须是他。”

谢飞澜并未被父亲不悦的神色吓住。“既然如此,爹又何必为难他。”

谢震川不曾发怒,了然一笑。“我知道他打什么算盘,你也可以直接告诉他,休想。”

“那就别逼他。”谢飞澜直言。“爹明知他有多看重妻子。”

谢震川眯起眼,不轻不重提点。“他首先是我谢震川的儿子。”

“硬要他取舍于心何忍。”谢飞澜不解。“他不在乎无后。”

“我这个做爹的不能不在乎。”谢震川沉哼一声。“他想离家,等我死了再说。”

“爹真想三哥郁郁终生?”

谢震川没说话,提起漏壶浇花,透明的水帘洒在花叶上晶莹剔亮,愈加鲜灵芬芳,良久才道。“我逼的不是他。”

“那是谁。”谢飞澜心念电转。“爹是想君府……”

“和君王府无关。”谢震川眼眸深沉。“是他护在背后的那个。”

“爹是指……三嫂?!”谢飞澜诧愕,几疑听错。

“她也休息得够久。”谢震川眉心略皱,宛如刀痕一现即隐。“云书这几年把她当成孩子一般养,该是时候了。”

“三嫂……不是身子太弱?”虽然确实被宠得有点过份,但也不至于让父亲看不过眼吧。

“她是身子骨差,所以我这几年一直放任。”谢震川微喟,持剪细细修整花叶。“但她心智远超同侪,行事老辣狠决,非比寻常。如今虽已收敛,内底犹在,只是被书儿掩得密不透风。”原本是展翼九霄的云雕,却被爱子养成江南花间的娇莺,着实可惜。

“这……三哥心疼,自己甘愿担了一切,似乎也无不可。”

“云书对外游刃有余,但对内……”花剪一落,截掉一大簇泛黄的病枝。“谢家族内众多琐事,明的暗里无数,难道内眷不和都靠他调停问训?眼下是有你娘打理,将来他必须有个得力的内助,那丫头……”

“三嫂的性情……”谢飞澜想起那抹桀骜的丽色,永远对丈夫以外的人淡漠疏离。

“像你娘那样未必上佳,过于心慈反易生事。”谢震川深深一笑,蕴着看透世情的犀利。“君翩跹连天山权谋竞斗且不在话下,还理不了家长里短?她袖手养息,一是体弱,二是不愿拂了你三哥的心意。”

“书儿实是爱重太过,不舍她受一点累。若是寻常人家也罢了,谢家……”谢震川感慨良多。“凡事一个人扛了,他会异常辛苦。”

让三哥纳妾与这有关?谢飞澜飞快的思索。父亲料定三哥必定不愿,要护着佳人便唯有离家,这样一来……

“爹想让三嫂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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