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蒂对于钱的概念非常奇怪。总认为花在自己身上是浪费,用在别人身上却一点也不心疼。赚得多会高兴好一阵,用的时候又毫不犹豫全无计划,对此他只有叹息。才明白为什么那个人走前把全部财产移交给自己,为什么明明赚钱的是赫蒂,管钱的却是莱亚。
裴吉转向另一个关心的要点,“拉法,舞场里有魔法师吗?”
“有啊,他是护卫里报酬最高的,就是不爱理人。”拉法有点困惑,“你找魔法师做什么?”
“我想看看有没有可能学习魔法。”
拉法愕然,“有必要?以你的年纪足够厉害了。”
裴吉笑而不语。
还不远远不够……在有能力保护她之前……
惊见
裴吉好像很忙的样子。
近两个月每天都很晚才回来,早晨又匆匆出门,比拉法工作的时间长得多,人也显得十分疲倦。护卫有这么忙?询问也说不出所以,让她极度疑惑。拉法也守口如瓶,只推说不知道。
趁着酒楼今天的人不多,她托安蜜请了半天假,决意溜过去看看情况。
……应该是这里……
比想像中大得多,或许白天是休息时段,门口没什么人,很容易走了进去。眼前是一间空旷的大厅,简单气派,可以容纳近千名观众同时欣赏,上层还有金络挽住绿色的深丝绒,半遮贵族大人们消谴的豪华包厢。
前排舞台上还有人彩排,舞姿蹁跹,彩裙轻曼,间或传来打断的指点,正为晚间的节目做准备。隐隐传来的乐声轻灵飘渺,带来一丝熟悉感。
优美的肢体起伏,赫蒂有些失神。
上一次跳舞是什么时候?
燠热的夏夜又浮现心头,金色的流苏幕宛然轻垂,覆住了漫天的星光。仿佛感觉风掠过脸颊环绕着身体,轻轻从指隙滑过,水气盈散,舒适的微凉。还有紫眸深深的惊讶,还有……那个温热的吻……
赫蒂用力闭上眼,抑制住恍惚。
是重回城市的关系?
从踏入雅法起……本该忘却的回忆就屡次浮现,如同着魔。
为什么还不肯承认。
那个人,早已消失了……
好容易找到了裴吉。
在高台下方凝神和人交谈。
一名穿魔法袍的男子背对着这边,不耐的说着什么。掌心现出一个蓝色的光球,袭向男孩手边。
裴吉双手格挡眉间一皱,似在忍受某种痛苦。很快舒展开来若有所悟,嘴唇微动,瞬时手心出现了同样的光球,只是尺寸要小得多,莹莹悬在空中。
魔法师点头嘉许,赫蒂蓦然明白了。
建议他学魔法,不过是随口的一句话。
短短三年,从一个不谙武艺的孩子,到现在几可挑战三阶,她知道他背后付出了多大努力。以一个十七岁的少年来说他已经很强。为何如此执著?这样苛刻的要求,辛苦如斯,并不是件好事。
裴吉到底在想什么?
也许该找个时候和他谈谈?
不曾让裴吉发现,她默默的走回。一进酒楼,被空前的忙碌吓了一跳。
看她回来安蜜如释重负,赶紧推推她。
“该死的,老板问了我七八次,为什么你刚好在这个时候请假。快点上二楼去帮忙,来了一大堆贵族,人手都不够了。”
赫蒂打点起精神奔上二楼忙碌起来,确如安蜜所言,所有的包厢都被坐满。她轻快的游走于厨房和包厢之间传送菜肴,在腿脚彻底酸麻之前上齐了全部菜肴,出来接菜的女侍脸色微红,唇边隐笑,想来又有几位英俊的大人光顾了。
看着女伴的表情,赫蒂禁不住偷笑。
为裴吉担心的沉重轻松了些,靠墙神游,等待下一波的紧张。时间比她预料中过得更快,在包厢里服务的女侍托着一堆盘子出来,努努嘴暗示她接替入内收拾。
她认命的叹口气,堆起笑容走进厢房。
华美舒适的包厢只坐了几个贵族,三名男子轻松的闲谈,一位贵族女孩坐在沙发上倾听,随身侍女立在一旁,气氛闲适而愉快。
没有抬头,她快手快脚的收拾餐盘,暗自希望今天不用工作得太晚。不知何时,话语声停了下来,空气安静得有点诡异。
她没有察觉,抱着一堆碗盘准备退出。
“赫蒂?”
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她反射性的抬头。
沙发上的贵族女孩直直的站起来,惊愕的瞪着她,娇美的脸上满是讶异。
弗蕾娅公主。
……怎会在这里……
赫蒂本能的退了一步。
如果她在,修特……
想起当年的事,赫蒂的脸刷白,手里的盘子落了一地,顾不得抢救,她闪身飞退,想以最快的速度逃出去。
“等等。”
公主的话不曾发挥任何作用,倒是一旁的贵族男子反应敏捷,翻过桌子踢上包厢唯一的门,阻断了她的逃路。
赫蒂咬咬牙,干脆扬手斜击,意图以逼开他。
对方没有料到她会动手,颇为惊讶,几招之内猝不及防,被逼退数步。赫蒂正待拉开门,剑风从侧身袭至,被迫闪避,又一个贵族男子持剑攻击。
赫蒂心头暗急,佯攻引开他的注意,旋身飞踢,男子长剑脱手而出,她轻巧的接过手腕一翻,划过一道雪亮的长弧,震得第一个袭击的男子微退半步,露出一隙。
赫蒂退后,手已握上光滑的门柄。
“等等,赫蒂。”弗蕾娅公主急急上前,拦住双方的对峙。
“我不会伤害你,真的。”
考虑到退出时必然露出的破绽,赫蒂并未贸动。长剑微转,斜侧身前,防范着可能的攻击,默默逡巡眼前的三名男子。
“公主殿下,请小心。”第一个动武的贵族男子上前微拦,提醒公主退后。作为贵客,他不能让她有任何闪失。
“我没事,谢谢菲腊伯爵,她是我以前认识的人,没关系。”弗蕾娅镇定了一下,恢复了矜持。“我想问她几句话。”
赫蒂握剑的手已微微冒汗,忍不住后悔,何以如此不巧。
三名男子呈扇形包围,即使能逃出去,后果也不容想像。到了中州还是躲不过,要被麻烦纠缠到何时?
屡次逃亡的激愤上涌,对上公主的目光,她冲口而出。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莱亚没有和我在一起,我们三年前就分开了。”
“分开?怎么可能,你们……” 弗蕾娅呆了片刻,出言质疑。
“是真的。”赫蒂忍住翻腾的情绪,重重咬唇。
“我们出了城就分开走,为了躲开追捕,后来……没有再会合。”声音越来越小,她勉强说完。“他一个人走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
包厢里静了半晌,观察赫蒂的表情,弗蕾娅渐渐动摇。“好吧,就算是真的,可……我不懂。”她问出多年的疑问。
“你们为什么要逃?修特大人对你们很好……”
为什么要逃。
看着天真的公主,她简直忍不住苦笑,该怎么和她解释修特,或许她的表情太过苦涩,连对峙的菲腊都开始缓下脸色。
“我们不想做别人的奴隶。”沉默了半天,她给出一个答案。
“可能你永远不会懂。虽然生来就注定,但我不想接受。我渴望自由的生活,去任何想去的地方,不被束缚。”赫蒂抬眼望向仍旧茫然的公主。“也许如你所说,修特大人对我们很好,可那仍是奴隶,永远改变不了的身份。我不需要,再好我也不要。我只想做个自由人。当然对你们来说,那叫不识抬举。”
这是某种程度的真实,即使修特不曾起杀意,最终也会选择逃走,她无法忍受自己被拘禁于无理由的卑微。
“我们很感谢你当年的帮助,就算是忘恩负义吧。想抓我也请便,我一个人生活,请不要牵累他人。”几番思量,她一狠心将剑抛在地上,随即有人上前扭住她的胳膊。
赫蒂颓然的倚在墙上,或许……要看看雅法城的监牢是什么样了。
菲腊伯爵没有理会同伴的眼色,凝视了半晌,转过头请示弗蕾娅。
“公主殿下决定如何处置?”
出乎赫蒂的预料。
怔忡了很久,弗蕾娅忽然决断。
在公主的授意下,一切像未曾发生过,仿佛她只是进去收拾了碗碟,根本没有和里面的贵族冲突。老板恭敬的礼送他们离开,与平日毫无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