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理比易寒还大两岁,刚好是而立之年,小时候的事他也不记得多少了,但今天这么大的阵仗,将来易家都要靠他撑着,他当然要知道得清楚,因此站起来弯腰躬身道:“还请林爷爷教导。”
林肃便点头,然后就指着易问寇的鼻子道:“你爷爷这人脾气大,护短,心偏,周易两家的恩怨,说到底全因他而起。”
话锋转得让易理等人心惊胆战,但让人惊讶的是易问寇还是坐在沙发上没动怒,只是脸色薄红,面上有些羞愧。
“在易胥和周明霞结婚前,你们两家便有二十年的交情了,就算不深,你易问寇和周通总是朋友吧?总是一起出生入死过的战友吧?”
“是,退一万步说,他周通的儿子是叛国外逃了,连累了你易家,你可恼可怒,也可对他周通发火儿,但你直接断情断义,不与周家知会一声就通报解除婚姻是怎么回事?”
“你此举与割袍断义一个含义!”林肃道:“此不义一;二,国家法律都祸不及子孙,你一个做爷爷的,不说额外关怀些失母的易寒,还带头孤立冷漠一个五岁不到的孩子,你这心得多狠,多毒?”
这才是周家最介意的,闻言都不由红了眼眶,怒视易问寇。
“这不仅是不慈,还是不孝,你说,让易理这几个孩子欺辱易寒,你能让几个孩子学到什么?无非是恃强凌弱,断你易家的根基,我想易家先祖有灵,一定恨不得亲自抽你一顿,所以易问寇,你该感激周家,他们把易寒带走,才不至于让你几个孙子孙女彻底长歪。”
易问寇脸色这才变了。
林肃既然要让周家出气,便不可能包庇易家,将这些事都撕开了说,“易理,当年你年幼,孩子们或许都不记得了,但丁曼,易磊,有些事你们应该还记得吧,当年易寒在你们易家过的是什么日子。”
易瑞和易宁都忍不住看向大伯父和大伯母。
易磊和丁曼羞愧的低下头。
“今日周兄弟上门,不该是只拿明霞的嫁妆,更不只是为了易胥栽赃之事,而是因为你无情无义上门来讨个说法的。我说这些你可有异议?”
易问寇微红着眼摇头,“没有!”
“易兄啊,你果真知道自己错在何处了吗?”
大家都看着他。
易问寇几乎老泪纵横,“我知道,两家有再大的矛盾,我也不该这么无情无义,当时周家艰难,我就算不能帮扶一把,也不该做这些表态撇清干系,这几于落井下石,我,我和老周几十年的交情啊……”
周通胸中那口气才算通了,他激动的站起来,冲着易问寇的脸就呸了一声,面色通红道:“几十年的交情,你好意思提这个,我这一生最后悔的就是当年弃笔从戎,认识你这个流氓无赖,两家走近,倒害了我儿子和女儿!”
“几十年的交情,因为这个,你上门一提两个孩子的婚事,我想也不想就答应了,结果你儿子是这么对明霞的,你们周家是这么对易寒的,你心亏不亏,易臭蛋,我就问你前面二十年你亏心过吗?你自己可有过愧疚吗?”
易问寇任他唾沫喷到脸上,只一言不发。
周通一看便明白,冷笑连连,“白瞎了林兄给你取的这个名字,还是你原来的名字最配你,从头到尾你就是个又臭又烂的臭鸡蛋!”
第227章 赔偿
这话可就太狠了,易磊都忍不住变色,起身道:“周叔叔……”
“怎么,易大部长觉得我说得不对?”
易磊就跪到地上道:“长兄如父,当年我父亲都快要退休了,家里的事都是我管的,小寒的事是我失职,是我纵容家里上下如此,不仁不义的也是我,您骂我吧。”
周通却指着易问寇哈哈大笑起来,大声问道:“二十年了,你还是让你儿子给你认错吗?”
易羽心疼他大哥,可又不能真让周通骂他爹,只能不甘不愿的也跪下认错。
眼见着周通脸色越来越难看,林肃这才道:“行了,易羽,当年你还是个半大孩子呢,你掺和这事干什么?”
他看向易问寇,让开两步,指着脚下的这一块地方道:“老易,还记得我退役那天和你说过的话吗?”
易问寇微怔。
林肃就道:“人年纪越大便越容易固执己见,越位高权重,就越容易为己牟利,所以普通人不能三省吾身,不过是不修身罢了,但上位者不能三省吾身,那将是国之大祸。在其位不谋其政,为渎职,为私利而枉顾道义,则为奸佞。”
“你在治家上,实在是太糊涂了!错误不论大小,错了就是错了!”
丁老先生虽不解其中意,但看着林肃动作,也不由震动。
而赵首长则是紧盯着易问寇,就见他眼眶红肿,慢慢的放下拐杖,走到林肃指的地方,缓缓的朝周通跪去。
周明宇和周明霞连忙让开,但周通和周奶奶却不避不让,受了他这一跪。
林肃却不等他磕下去,一把按住他的肩膀,看向周通。
周通虽然很想让易问寇给他磕这个头,但也知道,过犹不及,他真逼他磕下去,以易问寇的心性,只怕他真活不过今晚,他倒是不怕两家结死仇,可中间还夹着小寒呢。
周通这才轻哼一声道:“好,易问寇,我且还敬你是条汉子。”
林肃就将易问寇扶起来。
易家人都张大了嘴巴,就是丁老先生也惊得捂着胸口说不出话来。
易问寇何许人也,他是能犟着脖子跟军委拍桌子的人,谁见过他低头?
反正丁老先生是没见过的。
易理等后辈都隐隐觉得周家太过分了,盯着他们的目光中不由带出三分敌意来。
林肃将易问寇扶到沙发边,按下他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五十年前,你我能跪兄弟,五十年后,为何不能跪朋友?”
他扭头看向易理等人,沉声道:“只希望你们这些后辈能够记住今日的教训,将来不论何时都能够不忘初心。别和你们爷爷一样,把面子看得比情义,性命还重。”
“面子是骨气的时候,那是万万不能丢,但它要只是虚荣,那要它有何用?”
几个后辈不由沉思起来,面上的不满这才渐消。
“好了,既然道了歉,那就该来谈赔偿的事了,周兄弟,当年易胥心虚,我想他是不敢看见明霞和明宇的旧物的,人做错了事就是这样,怕回想,怕心里惦记,晚上是要做噩梦的。”
“要是明霞的东西一直留在易家,只怕他片刻都不得安宁,所以易磊说孩子的嫁妆都找不到了,我是信的。”
林肃笑道:“你真要求他们赔一模一样的,那也只能去问易胥要了,可那小子被关在牢里,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与其让明霞被这事拖着,不如由易磊做主,将易胥名下的财产分一分,拿出一部分来作为当年他们的夫妻共同财产,再一分为二,你觉得如何?”
“既然是林兄做中,看在您的面子上,且就如此吧。”
反正他们这么要求也是为了为难易问寇,现在易问寇都给他们跪下道歉了,他们心里自然也满足了。
“不过还有一点,易家要登报与我们周家致歉,且重新登一次离婚声明,这一次要将过错方写清楚,可不是因为我家明霞叛国外逃才离婚的,是因为他易胥叛国栽赃,欺骗明霞出国,才有了当年的离婚事件。”
“这是自然,”林肃扫了一眼易瑞和易宁,笑道:“不过离婚日期还是二十二年前易胥登的哪一个吧。”
周通哼了一声道:“可以。”
他们对易寒的后母谭雪兰并没有偏见,自然也不会去为难他们母子三个。
要是把离婚日期定在今日,那这三人才难堪呢。
易磊早在听说周明宇兄妹回国后就让丁曼和谭雪兰整理易胥现在还能动用的财产了。
远帆航贸已经被工作组冻结,如果公司涉及案件,恐怕是要不回来了,易胥现在名下的其他财产也被封了,所以能动用的只有保险柜里的东西,及丁曼管理的家族公司股份了。
好在二十二年前易家的资产并不多,分到易胥名下的就更少了。
易磊秉持着宁多不少的原则估算了一个数值,然后就要一分为二给周明霞。
周明霞却道:“我不要现金。”
易磊微顿,问道:“那你是要家里的股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