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笑语听着,笑容略略淡了些。旋即,她点点头,当应下了。

柳四公子确实是个翩翩君子,对于水莲院的大多数姑娘来说,嫁给他做妾是个上上之选,更何况是得他一句“娶为正妻、凤冠霞帔”的诺言呢?

但唐笑语却始终觉得,还是自己为自己赎了身,自由地独身一人过活才更好些。她不敢将柳四公子的承诺当真,也不敢去想日后四公子安定下来娶了正室的模样。

若是有的选,她不愿做个高门之妾。

***

那位京城来的蒋大人,连着在水莲院里逗留了两天,挑上了苏婉婉与另一个姑娘。这二人都是水莲院的佼佼者,能歌善舞,各有风姿。为了买下他们,银钱自是没少给,此外也给燕妈妈不少好处,令燕妈妈走路带风、满面笑意。

不过,这一切都与唐笑语没什么关系了。她只是有些舍不得自小一块儿长大的苏婉婉——日后,苏婉婉在京城,而唐笑语在柳家。两人这一辈子,兴许都见不到了。唐笑语挤出时间也想与婉婉多说两句,但婉婉实在是忙于上京之事,没什么空搭理她。

第三日的午后,唐笑语便要离开水莲院,去往柳家了。

她的行李已收拾妥当,大大小小四五口箱子。她的家当,大多数都属于水莲院,她不能带走,最占地方的也不过是一把琵琶、几件舞衣罢了。但在最压箱底的地方,她偷藏了许多这些年攒下来的私房银子,这是她日后生活的保障。

从水莲院出去的姑娘,日后多半是见不到了。几个姐妹送别唐笑语,小石榴格外舍不得笑语,哭巴巴的模样,嚷着要多看一眼她家姑娘。

柳四公子早就到了,只是不知为何,一直踌躇原地不敢上前。他冠衫齐整,秀气文雅的脸庞上氤着一抹微红,瞧着像是个初初与女子搭话的少年郎一般。

“笑语姑娘,文轩来接你回家了。”柳四终于舍得挪腾开他脚下那方寸的土地,上前与唐笑语说话。他抬头瞧见自己仰慕之人就在跟前,脸不由地更红了,“未料到,笑语姑娘竟当真愿意……”顿了顿,便如只无头苍蝇似的,说起乱话来,“文轩如今是白身,又无家族依傍,不过一介普通书生……”

看他这么语无伦次的样子,唐笑语便暗暗觉得好笑,终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柳四愣了下,红着耳垂退到一旁,用细若蚊蝇的声音说道:“咱们先回家吧。”

唐笑语摇摇头,玩笑道:“四公子竟离家独居,若要让世人知道了,笑语岂不是成了红颜祸水?”

柳四哪里舍得让心上人背这个骂名?他忙把责任揽过来,道:“都是文轩自己做的主张,与笑语姑娘又有什么干系呢?……日后,文轩定不会负了笑语姑娘。”

他这副真真切切的模样,便是不喜欢他的女子看了,都要先心动三分。

唐笑语也不是什么草木石心之人,心底也有点儿感慨,想着婉婉和小石榴说的话兴许还真没错,柳四当真是个值得托付之人。

她瞧着柳四,脑海里便忍不住浮现出一片景致——柳文轩通乐理,会吹箫。他的箫虽不算精妙至极,却也别有一番乐律。若得他伴乐,兴许起舞也多了几番乐趣。

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石榴在一旁笑嘻嘻地起哄,说:“四公子,咱们姑娘贪睡,爱闹,日后可交给你啦。”

柳四红着脸,结结巴巴说着“好好好”,狠狠地点着头。

唐笑语环顾一下四周,望着庭院里熟悉的绿柱飞檐,心底有浅淡的不舍。

她是不大喜欢水莲院的——燕妈妈与师傅们分毫没有人情味,只知道催着她登台赚金子、银子;但其他同命相怜的姐妹,却与她有着深厚情谊。她的手脚起了乌青,是姐妹帮着抹药;有了新的胭脂首饰,也是姐妹为她在铜镜前妆点涂抹。

“石榴,我走了,你日后可要好好照料自己。”唐笑语轻笑着弯下腰,弹了一下石榴的脑门。

石榴吃痛,嘟囔着摸摸脑门。目光一扫,石榴瞥见径边有一抹灿金黄色。那是一朵金线蝴蝶,细碎花蕊如织女的锦仙似的。石榴弯腰,摘下那朵枝头花,踮着脚递给了笑语,道:“姑娘姑娘,戴上这个再走吧。”

唐笑语愣了愣,还是接过那朵金线蝴蝶花,小心翼翼别在髻上。旋即,她摸着那柔软花瓣,嫣然一笑,问:“好不好看?”

十八岁的姑娘穿一身淡杏色衣裙,颈如白瓷、肤似新雪,小露半点齐整皓齿,笑眼如春池似得动人。她不施脂粉。未着浓妆,偏甜到了人的心坎里。髻上的一抹艳明黄色,竟比任何一处风光都要活泼鲜艳、生动可爱。

一时间,石榴与柳四几人都有些惊艳,略略呆滞住。

就在此时,一旁的树后,传来一道气恼的男子嗓音。

“燕妈妈,我先前怎么不曾见过此女?为何偏将她藏起来?是不将咱们老爷放在眼里?”

作者有话要说:柳四公子的酱油装在了瓶里,他即将提着酱油离开

第3章 意外

“燕妈妈,我先前怎么不曾见过此女?为何偏将她藏起来?是不将咱们老爷放在眼里?”

只见一臃肿肥胖的男子,从树后的小径中步出,满面不高兴。

石榴见了这肥胖男子,小声嘀咕道:“姑娘,他就是那位蒋大人的马前卒,不知是个管家还是个跑腿的,妈妈管他叫蒋福。这蒋福的嘴皮子厉害的很,妈妈都说不过他呢。”

唐笑语闻言,愣了一下。

京中来了一位蒋大人,在水莲院甄选美人,这事儿她知道。但她没料到,自己将要走的时候,还与蒋家的家奴碰上面了。

蒋福身后不远处,就站着他的主子,蒋海忠。那是一个瘦瘦高高的中年男人,穿一身石湖蓝衣袍,瘦面高颧,目光如鹰,一瞧,便不是个普通人。

这位蒋海忠,就是来挑选美人儿上京的正主。那肥胖的蒋福,不过是他手下一个家奴。

燕妈妈扯着帕子在一旁赔笑,道:“福大哥息怒,这是咱们家的笑语姑娘,她早两天已被柳四公子定下了,不是咱们水莲院的人了。”

蒋福在前头跳着脚,与燕妈妈气恼地说:“早两天定下了?早不定晚不定,偏在咱老爷来的时候,她被人定下了?燕妈妈,你这是舍不得手里的摇钱树,打算留着做后路?”

这蒋海忠是京中的官儿,一句话就能碾死江州人。蒋福狐假虎威,在水莲院里也是鼻孔朝天。

燕妈妈听了蒋福这句话,脸色瞬时煞白,忙陪着笑脸劝道:“大哥可别气,这当真是巧合了,奴又哪儿有欺瞒的胆子?且柳四公子与咱们笑儿是两情相悦,我做人妈妈的,总想着姑娘有个好出路,这才答应了四公子……”

蒋家是可怕,但柳家是江州的地头蛇,那也不好惹。夹在这两人间,燕妈妈真是左右为难。

蒋福闻言,眉心愈紧。

他家老爷此次屈尊来水莲院,为的就是挑选两个绝色女子上京去,送到贵人的府上。

但仔细挑剔后选出来的人,却偏偏不甚得老爷的意。老爷说了,这些庸脂俗粉,定然拿不下那个贵人的心。他以为是这水莲院浪得虚名,不配“天下绝色出其中”的称号,未料到是这燕妈妈留了一手,舍不得摇钱树,藏起了资质最好的那个。

打定主意是燕妈妈欺瞒了自己,蒋福的恼劲儿就上来了。他寻思了阵,先谄媚地转过身去,与自家老爷哈了下腰,耳语两三句。旋即,蒋福就语气笃定地对燕妈妈说道:“此女,我家老爷也要买下,一道带上京去。”

“福大哥,这……”燕妈妈苦不堪言。

唐笑语在旁听了,微微悚然。若是当真被这蒋大人选上了,去了京中,那这辈子就绝对逃不出了。京城那样的地方,岂容得她放肆?且她上了京,不是做妾,就是家伎,比之现在,又能好到哪儿去?

她望向燕妈妈,小小地摇了摇头,希望燕妈妈可再劝说两句。但燕妈妈一副有口难言模样,不敢开口,只皱着眉。

柳文轩见笑语面色微微泛白,忙将她遮在身后,对着远处的蒋海忠说道:“这位大人,笑语姑娘与某两情相悦,如今是我府上的人了,又岂有你说带走就带走之理?”

柳文轩是对蒋海忠说的这句话——倘若说服了这蒋海忠,他手下的蒋福自然不敢再多嘴。可蒋海忠偏偏只是沉着脸,神情淡淡地负手站着,什么也不说,仿若未听见柳文轩的质问,只是在看着庭院中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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