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一眼,她却瞥见霍景的唇角边竟挂着一缕笑意。
他本就生的华耀如珠玑星辰,只是平日一贯少笑,总是一副冷戾拒人的表情。他这莫名的笑,仿佛是瞧见了什么好笑的东西。
“不过,”只听霍景道:“价值千金,还是价值二两,于本王而言并无区别。本王从不在意这些俗物,倒也无所谓此事了。”
一句转折,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便是唐笑语,也懵住了。
无所谓此事……意思是,便这样算了?
当真算了?
“哦?”宋春山兴致勃勃道,“王爷竟如此洒脱?”
“喝酒罢!”霍景却是一副不欲再追问的样子,“不过是些身外俗物。”
眼看着此事就要这样揭过,李珠儿极不甘心,想要再说两句。方吐出一句“王爷”,便被身旁的英嬷嬷捂住了嘴。
“你这丫头,可别丢人了!这是什么地方,轮得到你插嘴?”英嬷嬷真是恨极了她的不懂事,生怕她给自己招来祸事,“跳舞跳的丢人也就罢了,规矩可不能再犯!”
李珠儿挣了两下,又是委屈,又是不甘,恨恨地低下了头。
凭什么?
凭什么唐笑语损坏了玉珊瑚枝,还能安然无恙?
她应当被赶出王府去才对!
唐笑语将那玉珊瑚枝扶正,谢恩过后,小心翼翼地退下了。临去前,她的目光在地上一逡巡,果真找到了一颗玉珠子。她眼疾手快,立即将那珠子捡拾起来,藏于袖中。
唐笑语的目光微微一暗。
只要有这证据在,那暗害她的愚蠢之人,就跑不掉了。
***
宴会结束后,唐笑语壮着胆子,到齐园求见。
已是夜深,笙歌散尽,繁华早歇。此刻的齐园里,唯有翠竹摩挲与夜虫鸣唱之响。
霍景坐在齐园的凉亭之中,以茶解酒。他酒量好,至多半醉;但喝多了难免头疼,还得用解酒茶缓和一下。好在夜风习习,也能催开不少醺醉。
瞧见唐笑语在亭外跪拜,霍景搁下茶盏,问:“什么事儿?”
唐笑语微舒一口气,道:“王爷,奴婢损毁玉珊瑚枝,本该当罚。王爷宽宏大量,不多追究,奴婢倍感恩德。但有一事,奴婢不得不说……”
她掌心紧攥着那颗在花厅地上找到的玉珠子,眉头紧绞。
霍景半阖眼眸,醉意阑珊浮沉。他望着她蹙紧的眉心,不知怎的,暗觉好笑。
唐笑语呈上一物,道:“启禀王爷,这颗珠子,是奴婢事后在花厅的地上找到的。”
她会摔倒,并非偶然,而是有人刻意陷害。纵使王爷这次轻饶了她,但下次却未必也会。她不想不明不白地背上粗心毁坏礼品的罪名,更不想让背后暗害她的小人逍遥。
霍景瞥一眼,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想来是有哪个人看不过她出风头,故意这么做的。
不过,他懒得去深究这些事。
他不在意唐笑语犯了什么错。
只要他说唐笑语无错,那唐笑语便是无错。
无论那些心计、陷阱、阴谋、污蔑,如何精妙细致、如何奸诈狡猾,都敌不过霍景的一句话。
在他的面前,那些尘埃蝼蚁们费尽心思的挣扎,不过都是些无用的努力罢了,根本不值得多听半句。
“随它去罢。”霍景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
“可是,王爷……”唐笑语有些急切。
“怎么?”霍景斜斜望过去,“你当真想赔那一枝十金的玉珊瑚?还是说,你也效仿前人,做个碎玉裂帛的宠妾?”
“碎,碎玉什么?”不大通典故的唐笑语懵了。
霍景轻笑一声,道:“前朝有一妾,貌美绝伦,深得家主宠爱。此妾喜听玉器破碎与锦缎撕裂之声。主家为讨好此妾,便花重金购入玉器名锦,供此妾享乐之用。”
“……啊?”唐笑语更懵了。
“你若是也喜欢听碎玉之声,将那樽玉珊瑚枝砸碎了,那也未尝不可。”霍景低身,挑起她的下巴,目光幽幽,“只不过,要看你有没有这样的本事。”
唐笑语的面庞被迫抬起,视线恰好望进他深深的目光里。
那眸光深邃,宛如一汪旋涡。
“不,没,没有!没有!”唐笑语干巴巴地吞了口唾沫,忘了先前想说什么,只会疯狂摇头,“奴婢不敢有本事!”
霍景:……
作者有话要说:王爷:【暗示】
笑笑:#>~&*c%@?【完全届不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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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是夜
面对霍景,唐笑语竟是没有一点儿想要邀宠的意思。
换做其他女子,也许早就做出娇羞之态,顺杆而上。偏偏她,对堂堂宁王的宠爱好似没有任何兴趣。
霍景的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于战场上策马乘胜追击,却被小石头绊了一跤似的,指不清哪里不舒服。
他松开唐笑语的下巴,恢复平静神态,道:“把那颗珠子拿来,让飞七去查。”
方才发生的事,仿佛只是唐笑语的梦境。
有霍景这句话在,唐笑语悬着的心渐渐落下。
“回禀王爷,若是笑语没有记错,这颗珠子应当是属于李珠儿的。”唐笑语有条不紊地说,“宴会当日,所有人都见到她戴着有同式珠玉的步摇。”
“哦?”霍景见她这么言之凿凿,便道,“既然如此,那就直接让飞七去查查她吧。若属实,便处置掉。”
唐笑语微舒一口气,道:“谢过王爷。”
霍景的眸光深深地扫过去,口中问:“谢?你要如何谢本王?”
“……自,自然是…勤勉伺候,研磨舞技…”唐笑语硬着头皮说。
“你不通文房,大字不识,还能勤勉伺候?”霍景竟然笑了起来。
唐笑语吃瘪,在心里嘟囔道:总不能大喊,王爷还笑语一个清白,笑语感激不尽,愿以身相许吧!!!
看唐笑语的眼神里有窘恼,霍景的心底略略愉快。
他念头一转,忽而道:“既然你要在齐园伺候,每日往来兰苑和齐园之间也多少有些麻烦。且你不是说,那李姓女要暗害于你?留在兰苑,反倒有些危险了。”
“王爷的意思是……”唐笑语没懂。
“飞七,让英嬷嬷给她收拾一下,挪腾到齐园来。”霍景拿修长手指敲着桌面儿,声音浅淡,“省得唤个人都要老半天。”
唐笑语微怔。
搬——搬来齐园?
那岂不是与王爷抬头不见低头见?
也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
唐笑语与飞七一起回了兰苑。
李珠儿早就回来了,此时此刻,她的房中明烛高亮。她还未换下舞衣,依旧着那一袭艳红,人端坐在铜镜前,一边由春梅摘取耳坠子,一边恼怒地咒骂着什么。
“凭什么?我费尽心思练了那么久的舞,怎么还比不过她了?!”李珠儿盯着铜镜中自己那艳丽的脸,愤愤不平。
春梅取下耳坠,小心翼翼劝道:“那宋大人一贯荒唐。他想要挑您的刺,那也是无可奈何。但旁人有眼睛的都知道,您不知比那唐笑语美上几十倍……”
纵使春梅这样劝说,李珠儿依旧难受得紧,心头火烧火燎的。她一想到今日险些就成功将唐笑语打入尘埃之中,她便觉得万般可惜。
损坏玉珊瑚这样的大罪,王爷怎么就轻轻放过了呢?!
若是此事从重处罚,该有多好啊!那唐笑语,便再也风光得意不起来了。
她正这样想着,她的屋门便被人陡然推开。李珠儿在兰苑跋扈惯了,便是英嬷嬷来,也对她恭恭敬敬。陡然有人这么无礼,她极怒,不待转身,便骂道:“哪个没规矩的臭丫头,敢闯我的门?!”
话音未落,她便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她侧身一看,却看到飞七笔直地走向她的妆奁台,目光逡巡。很快,飞七便找到了一支步摇,握起来仔细端详。
在察觉来人是飞七的那一刻,李珠儿的心便微微一吊。见他拿起那支少了一颗珠子的步摇,李珠儿的表情更是瞬间僵住了。
“飞,飞七大人……”李珠儿挤出一个奇怪的笑容,说,“这支步摇,这支步摇……有什么不对吗……”
“今日玉珊瑚枝折损,珠儿姑娘的这支步摇可是功劳不浅。上头缺损的珠子,正是害笑语姑娘滑倒的元凶。”飞七冷冷投来一个眼神,对身后的侍卫道:“带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