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话声音向来很轻,话里那点责备的意思也不重,就纯粹是心疼儿子白白出去淋了场雨。
段晏简短道:“去见朋友。”
他才洗过澡,头发吹得半干,搭下来稍稍盖过了眉。
刚换的上衣颜色浅,衬得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是他在外面难得一见的温柔模样。
苏幼琴看他一眼,没有追问什么。
她清楚段晏的风格,没有主动提起去见了谁,要么就是觉得不值一提,要么就是不想说。
能在刚回家一杯茶还没变温的时候,就急匆匆出门去见的,只能是后者。
段晏下午没别的事,坐在桌边陪他母亲聊了几句,手里不自觉地把玩着那部黑色的手机。
他本来不知道今天盛家的人都回来了。
是盛淮吃完午饭后在群里吐槽,说他如今表现得太出色,害得他们被盛老爷子瞪着训了一顿。
吐槽完了也没忘记夸夸人:【不过盛恬这次倒乖,知道帮哥哥们说几句好话。】
看到那条消息时,潜水多时的段晏才打字问:【盛恬也来了?】
【重点在这里吗?】
【你能不能稍微给我们留点成长的余地,当谁都跟你一样工作狂呢?】
【你大学暑假去UBS实习的时候,我就早该知道,你这个“别人家的孩子”将来也不会放过我们。】
盛淮后来还在群里说了些什么,段晏没有分心去看。
他拿着手机想了一阵,最终还是给盛恬打去了那个电话。
·
沂城这场春雨,陆陆续续下了半个多月。
雨停后,天气逐渐转热。
早上盛恬从睡梦中睁开眼,本来还迷迷糊糊地不想起床,结果突然想起今天画廊的前辈要带她去见一个艺术家,顿时就精神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她最终选择了一家叫“此间”的画廊入职。
前两周都在熟悉画廊的各种基本内容,今天总算能干点策展人该干的事,小姑娘出门的时候都是哼着歌下楼的。
搭电梯到了车库,盛恬按下车钥匙,坐进了她的新车里。
新车是辆白色的宝马,这款不是豪车的配置,属于大街上挺多人开的那种。
这是她主动要求的,因为第一天去画廊报道的时候,她发现带她的前辈开的车不算特别贵。
她家里人都没在别人那儿上过班,为此她还上网研究了一番,看到有网友说“新人入职如果不想被同事们另眼相待,最好各方面都低调点”。
于是隔天她就让司机别再送她,毕竟她是去上班的,又不是去炫富的。
二十多分钟后,盛恬把车停在艺术园区的停车场。
离上班时间还早,她进店里点了杯咖啡,等待的时间就坐在窗边,远远望向几十米远的一幢水泥灰的建筑。
建筑分为三个主体,由办公区域和大小两个展馆组成,主体之间以玻璃长桥连接,建得不太规矩,但也自有它独道的美感。
那里就是盛恬工作的画廊,由国内某位著名建筑师亲自设计而成。
欣赏了一会儿建筑之美,盛恬从服务生那里拿过刚做好的咖啡,慢悠悠地朝画廊走去。
走到半路,带她的前辈打来电话:“你说这叫什么破事,车开到半路发动机坏了。我估计赶不及了,反正你也参与过方案讨论,干脆由你过去跟人家谈吧。”
盛恬眨眨眼:“我一个人去?孟姐,人家会不会觉得我们不够重视啊?”
孟姐是快人快语的性格,在电话里直接把这个项目的内幕跟盛恬讲了一下。
今天要见的艺术家叫井槐,是做版画的。
混了几年也没混出什么名堂,不过她新交的男朋友手里有点钱,就托关系找到此间画廊的老板,说想砸钱让女朋友开心一回。
正好画廊有十来天的空档期,老板就顺水推舟,卖了中间人一个面子。
而且按照老板的意思,现在也就先接触接触,如果回头发现不好做,索性推掉也没关系。
“所以你别有压力,能谈成自然是好,谈不成也没人会怪你。”前辈给盛恬喂下一颗定心丸,就急忙挂掉电话联系4S店去了。
盛恬进了画廊,找了张沙发坐下,打开笔记本把之前拟定的初步策展思路重新看了一遍。
虽说是可有可无的项目,但她还是想尽力做到最好。
等到时间差不多了,她便开车前往约定见面的会馆。
一路上交通还算顺畅,盛恬赶在十点之前到达目的地,想要停车的时候,却发现距离出口最近的空车位有点窄,主要是旁边那辆兰博基尼停得太嚣张,霸占了两个车位之间的空隙不说,轮胎还压到了这边的白线。
盛恬看了看,觉得问题不大。
别看她平时一副娇娇弱弱的样子,其实她成年礼物就是一辆跑车,读大学和出国那两年开得也多,这些技术早就练出来了。
大概看了下地形,盛恬便打转方向盘,缓缓调转车头,正准备把车倒进去,就从后视镜里看见一个年轻女人朝这边走来。
来的人很不客气,径直走近敲了敲她的车窗。
盛恬打开车窗:“您有什么事吗?”
“别停这儿,”对方趾高气扬地抬起下巴,“看见旁边那辆车没?蹭坏了你赔得起吗?”
作者有话要说:恬恬:我开车的技术很好的!
段总:突然兴奋.jpg
第9章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的结尾有小修改,新剧情是恬恬一个人来见井槐了。
介意的小朋友可以返回去看看~
“蹭坏了你赔得起吗?”
非常振聋发聩的一句质问,让盛恬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如果此时有画廊的其他同事在场,他们恐怕都想帮她回答一句“赔得起”。
哪怕盛恬如今开辆很大众的车来上班,但画廊里其他人都记得清楚,盛恬去画廊报道的那天是由司机接送的。
能从SVA毕业的人,家境肯定不差,有司机并不稀罕。
稀罕的是她坐的那辆兰博基尼,车身喷成了特殊的粉色,还挺好看,一眼便知肯定是小姑娘的专属座驾。
可惜眼前这人没有亲眼目睹那一幕。
盛恬正准备说“我能停进去”,忽然觉得对方有些眼熟,不久前才在哪里见过。
她稍作回忆,立刻就想了起来。
好巧不巧,这就是她今天要见的版画艺术家井槐。
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盛恬也没再多说什么,等那人退开之后便关上车窗,把车开到了稍远点的车位停好。
出来时井槐已经先行进了电梯。
盛恬乘了另外一部电梯上楼,本来以为让人家先到不太好,可谁知等她进了预定的包间,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什么情况?
盛恬打开笔记本,对照过上面的资料,确定她刚才见到的就是井槐本人没错。
等了十几分钟,井槐还是没到。
眼看已经过了约定时间,盛恬只好拨打了资料上的联系号码,挺客气地说:“井老师您好。我是此间画廊的策展人,请问您现在到哪儿了呢?”
那头懒洋洋地回了句:“哦,我在楼上的美容馆呢,你先等着吧。”
“……”
盛恬挂断电话,意识到对方不是一个好打交道的人。
半个多小时后,井槐才姗姗来迟。
她进门一看见盛恬,脸上流露出几分诧异,一句道歉也没有,就先数落起盛恬来:“原来是你啊,刚才在楼下怎么不说,早知道我就不上去了。”
坐下来后又不满地皱起眉头,“怎么就你一个人?”
盛恬将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然后抱歉道:“事情就是这样,实在不好意思。”
井槐“啧”了一声,敲敲桌子:“行了,方案拿来看看。”
她看方案看得也很敷衍,估计心思都没放在这儿,时不时抬头打量盛恬几眼,过了会儿又问:“你看起来不大,做这行多久了?”
盛恬把自己的情况简单介绍了一下,怕对方不放心,还补充了几句自己在国外读书时的实习经历。
其实她从前参与过的项目,随便选一位艺术家出来,名气都比井槐大得多。
谁知井槐听完,脸色反而一沉,声音也拔高了些:“你这不是新人吗?你们就派这么一个人来打发我?”
盛恬脸上的笑容险些没挂住。
她从小是被周围人宠着长大的,别说当面给她脸色看,哪怕背地里也没几个人敢说她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