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一点都意识不到自己是在生气那齐世郎吗?
刚才看见刘大的死状时,她下意识就想到在客栈的她会不会有危险,拼了命的赶回来。
结果看见了什么?看见她与别的男人在有说有笑的。
自己出言质疑那齐世子,她竟然还出言帮他。
法一只觉自己要气炸了,胸中的怒火很想爆发出去。
可看着那张脸,她又不舍得开口,生怕自己开口便是控制不住的刻薄语言伤着她。
法一面上表情变了几变,最后抿着唇哼了一声,重重的拉开椅子起身,大步走向内室屏风的床榻,往上一躺。
她闭上双眼,死死压制住自己的情绪,可脑中那齐世子笑的一脸开心的模样就是在脑中挥之不去。
是啊,那个人是真正出身高贵的异姓王爷府的世子,在她京州贵女中是顶顶好的家世。
五官端正,面上也能说得上一声能文能武。在那些贵女眼中,她法一算什么,只不过是出身商户的孤儿。
她烦闷的慌,干脆起身将外衣除了,滚到了床榻里头,硬逼着自己睡着来。
睡着了就不会想这些了,管它什么案子,管它什么济王英王的,让那些下作的东西统统见鬼去。
她这边不好过,芃姬那头就更甚了。
自己不怪她一回来便那样无礼,理解她一个女子在外辛苦,便放下身段主动开口示好,结果得到了什么?
她气得也想找个地躺着,可偏生那人去了床榻上,自己便得去旁的房间了。
她起身想着去另外的地儿待着,可又一想,自己可是芃姬公主,这房间,还有那床榻原本就是自己的,凭甚自己要出去待着。
便转了念头,也行至内室的床榻前,瞧着那闭着眼皱着眉的人,冷下话来,“驸马要是还气着,便自个找个地儿待着去,勿要在本宫的跟前晃。”
法一果然是清醒的很,她听了声音便一脚将被子踢开,像是为了证明她现在很气似的,便坐起身双手双脚齐动,将那被子扔的远远的。
法一瞪着两只眼珠子,抿着唇,一会儿才从嘴里蹦出一句来,“别个能晃,我不能晃。”
芃姬只觉她冲的很,跟以往的驸马好似变了个人似的,“你究竟在闹些什么?本宫已经恕了今日你的无礼,现下却是要变本加厉不成?”
“我在闹?”法一觉得自己坐着气势不够,便膝盖着床榻,立直上半身,伸着脖子,音量也不自觉大了起来,“我无礼?我变本加厉?是啊,我只是一个小官,只是你的幕僚,我不能对你无礼,不然就是以下犯上。”
一直未找到族中对族长约束的解决办法,一直在被芃姬拒绝着,一直在讨好着对方的法一,在这一刻,好似心中有一块地方崩了。
她生气,她也伤心,“是啊,一直皆是我在痴心妄想。”她的声音又低了下来,那般失落,低沉的声音。
芃姬愣住,她从未想过驸马会有这么一面,只是因着那刘大出事?
她本还气极了,可听着这人语气中情绪的变化,又有些心疼。
无礼,变本加厉这些,只是想让她勿要再气了,并不是在责怪她啊。
床榻上跪立着的人,双眼瞪得大大的,透着满满倔强。
她不禁软了语气,“驸马,本宫并未有此意,只是……”
“别说了。”
法一出声打断,便再也不看芃姬,自己转身躺下,背对着外头的人。
她未去动那被子,只缩着身子,拱着背,脸埋进臂弯里,任谁也不晓得她此时的表情。
芃姬该是气极了的,眼望全朝堂,有谁能够这般大胆的对自己,自己还不能动她的。
只是看着那缩成一团的背影,芃姬脑子里第一感觉,便是驸马好似很伤心。
原本近日便是在苦恼如何与驸马相处一事,夫妻之间,她实是毫无经验。
眼下她就无措的很,往日里都是这人黏在自己跟前,亲近着自己。现在她不黏着自己了,心中怎么就这般难受呢。
像是想明了什么,芃姬在床榻便坐下,伸手轻轻在法一的背上拍了拍。
她用自己最温柔的声音开口,“驸马,有何事便与本宫说说可好?难不成真是你今日变了性子,便不再对本宫好了?”
今日该轮到她安慰驸马,她哄驸马了。
在芃姬的心中,一直是晓得眼前这人对自己好的,哪怕是她一开始带着目的来到自己身边,哪怕是她直到今日还不够坦诚。
可她亲自下厨做饭菜给自己吃,她在父皇生病自己伤心之时陪伴自己,她在大皇兄弹劾了自己时便替自己打回去,她一直站在自己这头,她说甜言蜜语哄自己,她日日都黏在自己的身边…… 短短时间,那一桩桩一幕幕,都在自己的脑海里。
她记得这些好,也自动的将那些不快都忘在脑后。
这话却是正正好好的戳中法一,她转过身,双眼已是红了,“牢酒不会,牢酒会永远对殿下好。”
与她成婚许是有别的因素在,可那人要不是她,再有什么因素自己也不可能与旁人成婚的。她是她的妻,是一生唯一。
她恨不得将心都捧到她的眼前,又如何会对她不好。
只是有刺客出现,她便紧张的没了理智,放下一团乱的案子,顶着烈日,没有思齐在身旁保护也要赶回来看看她有没有危险。
芃姬慌了。
她看见法一泛红的双眼,心都要碎了的心疼。她双手有些颤抖的找到自己帕子,去替法一擦拭。
并未有泪珠滑下,只是双眼噙着泪的样子,却更触动人心。
法一抓住那只手,摇了摇头,“怪牢酒自个,在无理取闹罢了。”
明明心底里也是清楚的,只是那齐世子一厢情愿罢了殿下又有何错?
是自己醋火旺盛,是自己见着那齐世子害怕殿下被他夺走,是自己的卑怯在作祟。
“驸马勿要再伤怀,有何事便说与本宫听,本宫自会依着你的。”
她再是蠢笨,也反应过来,驸马是在因为自己才会这般,不然只是案子便这般,是如何都不可能。
想到往日自己有些事只要不面对面的说,那股子不好意思便会淡上许多,她便除了鞋,也上了床榻,轻轻抱住了法一。
她的脑袋搁在法一的肩上,“驸马该知晓,在感情一事上,本宫并不聪慧。驸马要是不说清楚,本宫许是会永远都猜不透。”顿了一下,“好了,驸马要是再不言明,本宫可是会真生气,生气了便不会再搭理驸马了。”
法一却是委屈的很,“不要不理我。”
芃姬拍了拍她的背,“好好好,只要驸马将心底的事儿都说清楚,本宫保证不会生气。”
芃姬本想拉开来那个人的距离,瞧瞧法一是不是还在哭,可却被法一抱的更紧了。
“殿下,牢酒有没有说过,齐世郎这个人我真是不喜的很。”
“嗯?”芃姬好似没明白为何话头转到齐世子身上了。
“殿下与齐世子好似很亲近,殿下可知,牢酒心中也害怕的紧。”
芃姬被紧紧箍着,好似有了点眉目,“牢酒不喜齐世子,故而也不喜本宫与齐世子来往,可对?”
“对,也不对。殿下难道还不明白吗?我心中害怕极了,害怕齐世子会抢走我的殿下,害怕自己没法跟殿下白头偕老。”
芃姬却是惊讶极了,她推开法一,“驸马怎会如此想?我与齐世子,只是因着自小便相识,能说几句话罢了,谈何亲近,又更谈何抢不抢的。”
法一双眼还是红红的,与往常在外头凌厉的模样简直是两个人,她语气委屈可怜的很,“殿下,牢酒是吃醋了呀。”
芃姬一愣,脑子里翻着那些看过的话本子,这个时候该干什么来着?
“勿要吃醋了,本宫只会与你一人白头偕老,这样可好?”
她想着那些话本子里的甜言蜜语,最终还是只说了一句没那般露/骨的。
法一却还是那样可怜兮兮的语气,“殿下,牢酒一看见那刺客便担心殿下有危险,顶着烈日快马加鞭的回来,却看见了那齐世郎对着殿下笑的一脸荡漾。”
芃姬心一紧,手轻轻在法一肩上拍着,“是本宫错了,本宫往后再也不对着齐世子笑了。”
暴风雨过后,她却是有些开心,哪怕是自己这么头一遭的认错,却认得心甚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