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兵道:“要是能活捉了杨令猷,那就是一千两黄金!哎呀,是不是可以买个几十亩地、养七八个小老婆了!”
几个人都猥琐地笑起来。老兵笑话道:“就你这小样儿还娶七八个小老婆,女人的肉味儿都没闻过吧?”
新兵嘿嘿赔笑。老兵又道:“这个你就不用想了,杨令猷哪那么容易活捉。这笔赏金谁都没捞着,老子心里还舒服些了!”
新兵忙问:“什么?不是说杀了也有五百金吗?难道让杨令猷跑了!”
靖平一直留意着他们的对话,听到此处不由竖起耳朵。
老兵道:“你还不知道?刚刚前线的快马传回来的消息,已经送到大营了,太子殿下正往这边赶过来,亲自来迎接元帅凯旋呢!杨令猷这老儿也是块硬石头,谁都拿他不下。他还有五个儿子,都不是省油的灯,杀到最后就剩他们几个人,还足足撑了半个时辰,四死一伤,我们的人才近得了杨令猷的身。元帅心怀仁义想劝降杨令猷,姓杨的老儿誓死不降,横剑自刎而死,这五百一千的赏金都落了空,真是可惜啊!”
靖平心中猛地一落,转头去看杨末,只见她双手握着牢笼的栅栏,十指扣进木栏中,被木刺扎得鲜血淋漓。他失声叫道:“小姐!”
新兵忽然道:“你们听,山那边是不是有马蹄声?是不是元帅提着杨令猷的人头回来了?快走快走,咱们也看看去!”
老兵呼喊不及:“你们这就走啦?还要看管犯人呢!”
新兵一边跑一边回头嘻嘻笑道:“不是轮到你们俩换班了吗?好好看着别让犯人跑了,小心回头元帅罚你!我们先走啦!”
老兵气得顿足:“兔崽子溜得倒快!老子运气真背,连看热闹都赶不上趟儿!”
同伴劝他道:“有什么好看的,打了这么多年仗死人见得还不够多吗,什么英雄豪杰的脑袋砍下来还不都是那个血糊糊的样子。”
老兵仍不甘心,总觉得自己吃了亏,骂骂咧咧地转回头,就见木头笼子里两个吴国的奸细,被雨淋成了落汤鸡,头发湿漉漉的粘在脸上。其中那个矮个儿的,身材纤弱,肤色白净,虽然目光空洞脸色吓人,但仍看得出长相清秀俊俏……
他盯着杨末看了半晌,越看越觉得不对劲,低声问同伴:“你看那个人……”
靖平发现他们俩在对杨末指指点点,神色异样,转头看了她一眼。她淋了一晚上雨,面上乔装都被洗去,露出其下少女白嫩的肌肤,头巾在争斗中散落,一头青丝半散在肩上,怎么看都不像个须眉男儿汉。他暗叫不好,急忙去遮掩杨末的容貌,但她只是定定地站在木栅栏边,纹丝不动。
两个老兵不怀好意地笑着靠近来:“是个女人呢,还是年轻水灵的小姑娘!刚才那俩小子果然毛没长齐没眼色,活生生的小妞儿摆这儿他们就睡过去了,活该!老天有眼,没让咱上阵立功,还给点甜头补偿!”
杨末盯着他俩,看他们渐渐走近,突然露出一抹妩媚怪异的笑容:“是啊,我是女人,你们才发现吗?”她撩开散乱的头发,露出纤细秀美的脖颈,甚至还故意把领口扯开了一点。
靖平大骇,低声道:“小姐!你干什么!”
老兵色心大起,疾步走上来伸手越过栅栏向她脸上摸去。她往后退了一步,退到他们一臂够不着的地方,笑得愈发娇媚惑人:“有本事你进来呀。”
老兵隔着木栏向前探了一下,手指将将从她下巴那里掠过,好像摸到了一点,又好像没摸到,更让他心痒难耐。他还算没有完全色迷心窍,对同伴道:“你,拿刀过去看着那个男的,一会儿我换你!”
同伴不服:“这么小的姑娘,说不定还是个雏,凭什么你先呀!”
老兵踢了他一脚:“有女人就不错了,你还挑先来后到!那我去看着男的,你先来,悠着点别把小姑娘折腾坏了!”转到靖平那一侧,拔出刀来穿进木栏架在他脖子上。
靖平已经明白杨末要做什么,往后退了一点,任那钢刀虚虚地搁在自己颈前。
那名看守士兵立即去找来牢笼钥匙打开铁链。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他根本毫无戒心,两眼放光地向她扑过去,手摸到她的脸颊,肌肤细嫩光滑,他猴急地捧住她的脸就要亲。
说时迟那时快,杨末微微侧身,从他腰间抽出佩刀,反手横刀在他脖子里一抹。那名士兵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血溅五步成了刀下亡魂。另一边靖平也同时动手,拉住老兵伸进来的胳膊将他卡在栅栏上,另一手扣住他的脑袋一扭,颈断而亡。
杨末用鞋底蹭去刀上血迹,冷不防靖平冲过来,用袖子猛擦她的脸,连擦了好几遍。杨末躲闪不及,连道:“好了好了,我脸上没溅到几滴血,不用擦了。”
靖平却还不停手:“刚才那个混蛋是不是亲到你了?亲了哪里?”一边用袖子反复擦她脸颊。
杨末推开他道:“我没注意。就算亲到又怎么样,人都死了。”
靖平忿忿道:“小姐金贵玉体,怎么能让这种臭男人随意玷污!一刀结果算便宜了他!”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管这个。”杨末低头去解士兵身上的刀鞘,“快帮我把尸体藏起来,军服扒下来咱们换上。希望衣服上没溅到血。”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章 归去难 1
夜里刚下过雨,营中士兵大半跟随拓跋竑出战,剩下的又都听到得胜的消息跑出去迎接,四下无人。靖平帮杨末把两名看守老兵的尸体拖到隐蔽处用乱草杂物盖住,换上他们的军服混入其他士兵之中,跟着人群向谷口慢慢挪去。
谷中的马蹄行进声渐渐近了。身边年轻的士兵喜气洋洋地探头张望:“元帅真的杀了杨令猷?听说这个吴人可厉害了,长得三头六臂,几百个人围攻他,打了半个时辰把他的手臂脑袋都砍了,最后才抓住的!不知道元帅有没有把他的尸身带回来,我也看看怪物长啥样!”
旁边的人纠正道:“哪有人三头六臂,是他的几个儿子在左右护卫,被元帅杀的杀俘的俘全拿下了!有一个活捉的,待会儿说不定还要当众斩首振奋军心!全尸不知道能不能见着,首级是肯定要带回来献给太子报捷的,回头还要拿石灰封了带回上京献给皇帝陛下!”
年少的士兵雀跃道:“这么厉害!姓杨的一家都被元帅剿灭了,以后咱们是不是再也不用打仗啦?”
同伍道:“瞧你这点出息!吴国没了杨令猷,元帅挥军南下谁能抵挡?把他们的都城洛阳都打下来,给陛下当行宫冬天去避寒!听说洛阳遍地是黄金,吴国皇帝住的宫殿屋檐上镶满宝石,比前朝亡国皇帝在南京留下的离宫还要奢华!”
靖平一直紧紧扣着杨末的手腕,她听到这些话时握紧了拳头,几乎要从他掌中挣脱。他攥得更紧,压低声音凑近她道:“小姐,这里全是人,我们两个抵挡不住的。过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要忍住,不能轻举妄动。”
杨末冷笑道:“你放心,我不会胡来的。爹爹和哥哥们惨死,杀父仇人就在眼前,我就算要死,也要先割下仇人的头颅!”
靖平忙道:“三军中取敌首谈何容易,就算侥幸得手,你我也要葬身于此。”
杨末道:“如果能手刃仇人得报大仇,区区一命算得了什么。爹爹和兄长们都死了,我本来也不打算活着回去。你要是害怕了,你就躲一边儿去!”
靖平低声道:“并非靖平贪生怕死,但你听到他们说没有,大将军的尸骸还在慕容筹手中,你忍心让你爹的骨骸流落异乡、被当做战利品呈给魏帝供人亵渎?还有一位公子活着被俘,除了大郎,他就是杨家唯一的男丁了!咱们两个冲上去刺杀慕容筹,左右就是一死,杀身成仁固然容易,但要活下来夺回大将军的尸骨、救下被俘的公子却艰难万分!比起舍身报父仇,让父亲尸骸回乡入土为安、保住杨家血脉才是大孝。你想想家中的夫人,她已经失去丈夫和四个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难道你还要她五子一女尽丧、只留长子长女送终?”
杨末被他说得稍稍冷静:“靖平,还是你沉得住气。我得先把哥哥平安救下来,然后再说报仇的事。还有爹爹的遗骸,我也得夺回来送回家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