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过去问:“这么早就回家了?”
她一动不动地看着马路,没反应。
他转过去一点,发现她耳朵里塞着耳机,估计正在听音乐,没听见他说话。他伸手过去把她的耳机扯下来,总算吸引到她的注意力了:“你干吗?吓我一跳。”
“大马路上别戴耳机,车子按喇叭你都听不见,多危险。”他把两只耳机凑到自己耳边,“听什么呢这么入神,我叫你半天了。”
耳机里音乐开得很大声,空灵缥缈的女声听来有几分撕心裂肺的凄厉:“大雨下个不停我依然爱你,我孤孤单单留在回忆里,好想陪你再淋一场雨,要世界为我停止呼吸……”
很熟悉的旋律,初中那会儿曾经非常流行的女歌手,满大街都在放,可受女生欢迎了,但他那时候觉得她的歌都悲悲戚戚爱来爱去的,特没意思,也没怎么听过。
他把耳机摘下来还给她:“你喜欢许茹芸?”
“嗯。”她把MP3收起来,神情恹恹的,好像不太想说话。
“这首歌挺好听的,呃……叫什么?”
“《我依然爱你》。”
“哦……”回头一定得去听听,“你这是要去火车站吗?今天回家?”
“嗯。”
“那个……你一人拿这么大个行李箱,好拿吗?要不我送你去车站?”
她说:“不用了,箱子里没什么东西,很轻。我坐校园公交车出去。”
“一个人还是挺不方便的,我正好也要去校门口……”没事出去转悠转悠也行么……
“有人跟我一起走的。”她转过脸去,冲另外一边招手,“这里!”
周远航从马路对面跑过来,只背了个书包,从她手里接过行李箱:“抱歉,让你久等了。曲惟恩,你怎么也在这儿?”
他随手指了指食堂:“我路过,去吃饭。你们……从哪个火车站走?”
“东站,往南边开的火车都从东站走。我们俩一趟车,一起走有个照应。”周远航看校园公交车快过来了,拎起箱子挥手,“我们先走了,你去吃饭吧,明年见!”
安思冬上车前还回头朝他摆了摆手道别。其实,不只有往南边开的车从东站出发,他家在北面,也是从东站走的。一个向北,一个向南,南辕北辙,却有着相同的起点。早知道就早点回家了……下次,下次放假回家,一定买跟她同一天的票,一起走。
篇外:那些往事(6)
当你思念一个人,而她又不在你身边时,时间就会变得特别漫长。
这大概是曲惟恩生平最难熬的一个寒假。大学里寒假本就比中小学长,今年过年又早,假期足足有四十多天。在家里呆得越久,他就越想她,想快点回学校去,至少可以三天两头见到她。
他从小就会一心二用,比如一边上英语课一边想物理题,一边打篮球一边想物理题,一边给同学讲普通考试的物理题一边想自己的物理题……现在反而成了负累。他会一边看书一边想她,一边打篮球一边想她,一边陪亲戚长辈打牌一边想她……好像没有什么事能把她从他脑子里赶出去。
唯一例外的是CS。这个游戏需要精神高度集中,随时保持警觉,在大脑还没有想好之前手指就做出反应,0.01秒的误差也许就是你把对手干倒还是被对手爆头的差别,典型的肾上腺素运动,每次打完鼠标和键盘上都粘糊糊的一层汗。
有时候觉得时间太难捱了,他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打CS。但是时间在这里也是极其不易流逝的,和电脑对战,一盘也就是一两分钟的事。打得多了还要被爸妈说,叫他不要沉迷电脑游戏。
他时常会忍不住把手机里她的电话号码翻出来,给她写又长又肉麻的短信,写满60个字,然后再一个一个删掉。
过年同学们开始互相群发各种拜年短信,有的还挺有意思。他看到好玩的就给她转发过去,结尾注上“曲惟恩给大家拜年”之类的群发伪装。发了很多条,只收到过她一次回复:“Toooooold.”
他躺在床上看着那一串字母,乐不可支,心想她肯定被逗乐了。他甚至能想象得出她看到那条短信时“噗嗤”一声笑出来、又喜又嗔的模样。
于是他趁机给她发短信,没话找话说:“我家这里好冷啊,真羡慕你家,还零上呢,真暖和。”
她果然回了:“我家这边一点都不暖和,温度虽然不低,但阴冷阴冷的,比学校难受多了。我现在在家里穿三件毛衣加羽绒服,手还是僵的。”
“真的?屋里还那么冷,那睡觉怎么办?”
“用电热毯、热水袋,盖两条八斤的厚被子,压得我气都喘不过来了。”
十六斤的被子你就喘不过气来了,那以后要是压个一百六七十斤的人在你身上,还不把你压扁?他脑子里胡乱yy着自己把她压住的样子,写出来的短信就有点淫/荡:“找个人给你暖被窝呗。”——比如我这样的,血气旺盛的纯爷们,冬天就像个大火炉,抱着睡觉保准暖和。
当然他还没头脑发热到那地步,写完又删了,规规矩矩地问:“电热毯是什么?还没见过呢。”
她没再回复。= =
不过倒是让他摸出点搭讪的门道来。过了两天又假装有意无意地发短信:“今天看新闻说海平面又上升了,你家那儿好危险呀。”
她果然回了:“我家海拔有一层楼高呢,有生之年是淹不到的,不用担心。
“你家不在海边上?”其实他中学地理学得挺好,卧室墙上还挂着一巨幅的中国地图,都能找着她家那个县。
“差老远了,离海边一百多公里呢。我都没见过海。:-(”
“我也没见过,有机会得去海边玩玩。你知道哪儿比较好玩吗?”
“我没去过呀,不知道。”
“那你最想去哪儿?”
“马尔代夫,全是小岛,海平面上升肯定首先淹掉的。照片好漂亮的说,可惜太贵了,去不起。”
“我听说好多人去那儿度蜜月,以后自己赚钱了再去呗。”
“呵呵,到时候再说了。”
……
据说女孩子都对海浪、沙滩、贝壳有着特殊的向往。于是就有热血的男孩默默为她许愿:以后等我有钱了,一定带她去马尔代夫度蜜月,带她去看海。
年后有一天他走在街上,路过一家卖礼品的小店,被门口挂着的一串贝壳风铃吸引了目光。其实那风铃做得很粗糙,架子就是三个木棍,六个角和中间各挂一串贝壳,风一吹叮叮当当地响。年轻的店主mm还有些不好意思:“这是我自己做的……虽然不太好看,但是自己动手意义不一样。我这儿有DIY的材料,要不要亲手做一个送给朋友?”
他买了一盒材料,回去关起门来DIY。手工小制作看起来简单,自己真的动手,就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了。每个贝壳只有他大拇指甲盖大,穿起的绳子更是细得像头发丝,还要每隔三厘米打结挂住贝壳,他的手指根本操作不来那么精细的东西。最后做完还没有店主mm做的好看,贝壳分布不均匀,歪七扭八的。
他把那个贝壳风铃装在纸盒里带去学校,摆在他和周远航床位之间的架子上,想着哪天找个什么机会送给她。
安思冬果然是个恋家的主,在家里呆到开学前两天才回学校。班长帮同学们团购新学期的教材,晚上她来男生宿舍领书,被周远航碰见,硬是拉她过来到613宿舍串门。
一进门就见一张整洁干净的书桌,床上被子叠成豆腐块,枕头床单一丝不乱,没有杂物,与另外三张猪窝似的床形成鲜明对比。
她抱着一捧书站在门口:“这是你的位置?真整齐。”
周远航说:“从小养成的习惯。你先坐会儿,我去把杯子洗洗给你倒水。”
老毕和小胖都不在,宿舍里只有曲惟恩一个人。他正拎着那串风铃端详,没想到她突然会来,也来不及收回去了。安思冬站在周远航的桌子旁,指指他手里的风铃:“你做的?”
“呃……”他犹豫着要不要承认。
“我从来没见过男生还会做这种小玩意儿的,很多女生都不会呢。真看不出来你心思这么巧,和你的外形太不匹配了。”
这是变相说他外表爷们内心很娘吗?连忙否认说:“不是,我怎么会做这种东西。我就是看到放在架子上,随手拿了看看。估计是周子做的吧,比较像他的风格。”——娘里娘气的,嗯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