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宰相黑着一张脸骑马立在朕的御辇旁。
果然只有宰相才是和朕穿一条裤子的铁哥们儿。
不不不,朕不想和他穿一条裤子。
那肯定是拿错了。
据说陇西王昨天午后就抵达洛阳城西了。
为了显示其庄重,特意等到今天早上再进城。
大冬天的早上五点多钟两拨人黑漆抹乌谁也看不清谁在这里碰头。
朕不是很懂他们古人的庄重。
黑漆抹乌中对面来了一群人。
高头大马,蹄声撼地,整齐划一,很有气势。
朕迎着晨曦的微光往当先领头的那人一看。
朕想了好一会儿,终于想到个夸奖的词:“陇西王真是……英姿飒爽啊。”
来之前朕曾经脑补过陇西王的样貌。
首先,“陇西”这两个字就给朕一种尘土飞扬掉渣渣的赶脚。
十几年前就去支援西部大开发,年龄当然也不会太小。
听说陇西王最早是袭父爵位,封的陇西郡公。
后来跟党项人打仗,守卫西疆有功,进为陇西王。
所以陇西王还是上过战场的。
在这样一个看重脸的国度,连朕都是选美冠军,却从来没人提过陇西王的相貌,想必是貌不惊人。
所以在朕的脑海里,陇西王大概就是个土里土气、外形粗犷、其貌不扬的中年胖子。
不要问朕胖子是从哪里推断出来的。
此刻朕瞧着晨光里马上那道发梳高辫、肩背纤细、腰身玲珑的人影。
朕的心情甚是复杂。
朕以为像朕这样养在深宫、不事生产、陷在脂粉堆里的超级纨绔公子哥儿外形有点娘炮也就算了,为什么连征战沙场的武将也是这种style?
然后陇西王侧身朝后方说了句什么。
朕看见他居然还有胸!
穿着盔甲都那么明显!
起码有C杯!
“这是陇西王的侄女清河郡主,陛下有八年没见过她了吧?都不认得啦。”高总管笑呵呵地说。
——哦。
晨光中的郡主沉默地抬起手,前排的骑士们齐刷刷停下,然后跟着她一起翻身下马,动作整齐利落,就像一个人复制粘贴出来的。
几十人的方阵队伍,除了盔甲窸窣,别无杂音。
效果参见国庆阅兵。
治下有方的女将军,不要太帅!女中豪杰!巾帼英雄!
朕把之前说的话全都吞回去。
高总管继续笑呵呵地说:“老奴还记得上次见郡主,她才十四岁,还是个粉雕玉琢娇滴滴的小姑娘,玉人儿似的。没想到去边关这些年,居然都能带兵打仗为国立功了,气概不输男儿啊……变化真大……”
高总管的声音越来越低。
和蔼慈祥的笑容渐渐凝固在脸上。
因为郡主解下佩剑向朕这边走过来了。
朕看着雄赳赳气昂昂向朕走来的郡主。
当初粉雕玉琢娇滴滴的玉人儿。
变化确实好大。
岁月真是一把杀猪刀啊。
要说郡主颜值不高、身材不好,其实也不是。
郡主的五官称得上端正漂亮,浓眉秀目、挺鼻朱唇,挑不出毛病。
郡主的身材也高挑修长、凹凸有致,胸是胸腰是腰的,穿着盔甲都能有C杯效果。
就是这眉眼间的神态气质、走路的架势,有点怪怪的。
朕盯着她琢磨了半晌,想到一个名人。
如花。
不不不,朕不是说郡主和如花形似。
郡主的颜值当然比如花高出百倍。
郡主也没有胡子。
身份高贵的郡主更不会抠着鼻孔出场。
朕说的是那种常人难以企及的神韵。
虽然郡主的神韵像如花,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
郡主在军中多年,带兵打仗日晒雨淋,西北风沙又大,糙一点很正常。
细皮嫩肉描着眉涂着粉像从深闺里走出来似的才不正常,那是拍电视。
要降得住手下、震得住敌人,那更得有比男人更雄健的气魄。
北齐的兰陵王因为长得太俊美没有威慑力,还故意戴上丑怪面具上战场呢。
何况郡主还是个女子。
郡主为国为民牺牲太大了。
朕这样安慰自己。
郡主走到朕的御辇前,跪下双手抱拳,中气十足地喊道:“皇兄!”
震得朕差点从御辇上滚下去。
朕觉得她下一句很有可能就要接“从你的龙椅上滚下来,把皇位让给我叔叔!”
朕抖抖索索地从御辇上爬下去,亲自去扶这个远房堂妹。
朕把她扶起来一看。
郡主比朕还高小半个头。
其实郡主并不是特别高。
好了后面的推论不用说了。
朕握着郡主的手把她扶起来。
郡主的手和她的人一样朝气蓬勃、火力十足,非常暖和。
比朕的暖手炉还舒服。
朕握着有点舍不得放开。
朕握了一会儿觉得有点不对。
怎么还有点毛茸茸的扎手。
朕在依稀的晨光里低头一看。
郡主手背和指节上的汗毛也和她的人一样朝气蓬勃。
朕的手和郡主的手交握在一起。
看起来就像一男一女在握手。
虽然我们确实是一男一女在握手。
只不过男手是郡主的。
女手是朕的。
郡主一定是常年在军中和一群大老爷们混在一起,荷尔蒙受到了影响。
就像朕常年在宫中和妃子、太监、宫女们混在一起,荷尔蒙也受到了影响一样。
郡主为国为民牺牲实在太大了。
第六章
这时旁边一个阴恻恻的声音插进来问:“陛下亲出城门相迎,却只见郡主而不见陇西王,莫非陇西王尊驾比陛下还要矜贵?”
是宰相。
哦差点忘了朕和宰相才是一拨的。
郡主当然是和她叔叔一拨。
朕不该这么依依不舍地和郡主握了这么久的手。
宰相看过来的目光都带着醋意了。
朕感觉后背好凉。
郡主不卑不亢地说:“不是宰相昨夜忽然传讯说叔父带两千骑兵入城有率兵袭京之嫌吗?所以叔父连夜率众将士后撤七十里至新安驻扎,怕陛下空等,才命我先行觐见。”
宰相说:“陇西军骁勇善战,陇西王麾下近卫想必更是精锐中的精锐。两千步骑,没有个一万禁军臣都没信心能挡住,臣担心得不对吗?”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起来。
朕上去和稀泥:“好了好了,朕知道诸位爱卿都是爱护朕,不必为这些小节伤了和气。啊对了,一来一回又要多走一百余里,不知何时才能见到皇叔呢?”
郡主说:“叔父丑时便已出发,急行一个时辰可达新安,想必已经在回程中不远了。”
原来陇西王起得比朕还早。
朕心理平衡了。
朕瞧见宰相皱起了眉头。
朕猜他又开始就郡主说的这几句话盘算琢磨了起来。
有人帮朕操心的感觉真好。
朕觉得甚是放心。
毕竟宰相比朕靠谱多了。
于是朕执起郡主的手:“来来来,别在这儿干站着吹风,多冷啊。到朕的车辇上去,车上有暖炉,来跟朕好好说说这些年你在西北的事儿。”
郡主居高临下瞥了朕一眼:“陛下冷吗?洛阳比西北暖和多了。”
郡主的盔甲下只穿了一件单衣。
朕觉着朕又被鄙视了。
为了证明朕的男子气概,朕豁出去了。
朕陪着郡主站在地下吹着冷风拉着家常。
大冬天的早上五六点钟天刚蒙蒙亮。
这年头还没有温室效应全球气温还没有上升,冷得非常纯天然。
朕觉得朕快要被冻死了。
等了大概半个多小时,陇西王回来了。
陇西王比郡主还要任性,随行一共只有四个人。
朕往那远处飞驰而来的四人四马一瞧。
个个身姿矫健神采飞扬骑术精湛力与美的结合。
没有灰头土脸的中年胖子呀。
不会是陇西王又搞什么幺蛾子吧。
四个人在离朕十丈之外停下。
他们和郡主一样,都穿了护身轻甲,没戴头盔,腰间佩剑。
四人的盔甲样式差不多,身高体型也很接近,一水儿的高个宽肩大长腿的帅小伙儿。
还是制服系的。
效果参见国旗仪仗队。
陇西王挑的这护卫队颜值都很高啊。
尤其是左起第二个,朕远远看了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