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切吩咐妥当之后,喻珩就呆坐在椅子上,寸步不离地守着。
次日一早,老爷子总算是醒了,喻珩头靠着椅背,眯着眼。
还是老爷子的咳嗽声惊醒了他,喻珩匆匆走过去,将人扶了起来,细心端过了水,喂老爷子喝下。
等喝完了,喻珩拍拍老爷子的胸口,顺着气。
一觉醒来,老爷子似乎更加疲惫了,歇了口气,这才说道:“我这条老命也是活不久了,只是苦了你…”
喻珩压下心头的悲恸,僵硬得扯着嘴角,目光凝滞着,“怎么会,祖父可是要长命百岁的。”
老爷子也看得开,挥挥手,“嗐,不说那些,我只希望看你早日抱上儿子,我也算知足了。”
喻珩垂了眼,说:“会的,总会等到的。”
“那就好,那就好…咳咳…”
喻珩急了,脸色立马沉了下来,又去拿了药过来,看着老爷子喝下。
喻老将军也知道孙儿的痛点,难得顺从地喝了药,虽然这寿命不由他,但能活多久,他就要看这个孙子走多远。
老爷子也慎重,一直在屋里休养。
正是除夕夜,雪终是停了,天气还算暖和一点,厨房做了许多菜。
张福禄早早命人贴上了春联,看着这少将军亲自写的春联,喜滋滋地傻笑。
新来的小安子拘谨地叫了两声,“张管事?张管事!?”
“干什么干什么!叫魂哪啊!”张福禄回过神,圆滚滚的脸震了震。
小安子弓着身子道歉,这才说道:“吉时到了,该放春竹了。”
张福禄这才想起来,傲娇得拂了拂袖子,这才瞥了小安子一眼,慢悠悠地说:“知道了,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去吧去吧。”
张福禄摆摆手,小安子立马激动地瞪大了眼,说道:“真的嘛张管事!”
“真的真的,快去!”
等小安子跑了出去,张福禄这才歪着眼笑,摇着脑袋。
现在的少年啊,就是,不淡定。太激动,一点都不像张管事我,沉得住气,一看就是干大事的人。
张福禄自我陶醉地边走边想着。
正房内,三个人坐在桌前,也算和和气气吃了顿饭。外面炮竹声起,家家户户热闹得很。
年味的喧嚣显得这个冬日温暖了许多。
第17章
凌厉冬日里,杯中的梅子酒似香得不得了。天空炸起阵阵烟花,炮竹声声,很是热闹。
萧姮抱着杯子,掌心白嫩,小巧的一双手,乖巧地捧着,一口一口地喝。
老爷子似乎也想喝,喻珩探过身,将酒壶拿远了。
老爷子转过头,眼巴巴地看着,说:“我就喝一口。”
“半口也不行。”
喻珩轻笑着,拿过热茶,给老爷子斟满了。自己也倒了一杯,举杯示意,“孙儿陪你喝茶。”
老爷子无奈,叹了口气,还是举起杯来喝了一口。
萧姮坐在旁边,默默地看着,随即摇摇头笑了,自己羡慕个什么劲。
年关就这么过去,大家似乎又回到了正轨,喻珩最近事务繁忙,下了朝就往外走。一天几乎见不着几面。
萧姮坐在案几旁,屋内燃气袅袅安神香,香气四溢,极浅极淡,蜿蜒出波折弧度,透过那雕花窗棱。
屋内算盘声清脆,萧姮左手算盘,右手握笔勾勾画画。长裙迤逦,坠了一地。
日子过得快,一晃眼,她在萧府竟也待了一年,平平安安的一年。
积雪消融,枝叶爆春,又是一年春来。
萧姮卧于榻上,手持一卷游记,看得入迷。
泓彤惊慌失色地闯了进来,那模样,丢了魂似的。
萧姮看了眼,下意识地坐起身。
“怎么了?”
泓彤扑通一声跪下了,语句不成调,磕磕绊绊的,“小姐,老…老爷和夫人…,没了…”
萧姮立马站了起来,游记掉落在地,瞳孔瑟缩了一下,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
“老爷和夫人,没了…都没了。和老爷一同发配边疆的几位大臣,都没了。说是染了瘟疫,全没了…”
萧姮兀自睁大着眼,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止都止不住。依旧哑了声,问个到底,“什么时候的事?”
泓彤瘫在地上,难过地哭诉着:“…说是去年九月。”
去年九月,萧姮想得心都疼了,蜷曲着身子。去年九月,她到现在才知道…
一个挥手,上好的白瓷瓶摔落在地。清脆一声,泓彤惊地深深伏地。
“查!都给我去查!”萧姮镇定着语气,手心扶着桌角,磕得满手通红。
“是。”泓彤匆匆退了出去。
几个丫鬟得了信,也只敢在屋外守着。此等大事,小姐生气伤痛的时候,最不喜旁人在。
她们纵是想安慰,也不敢造次。
沅芷刚刚被叫了进去,澧兰和兰泽在门外焦急地等着。
眼瞅着沅芷出来了,纷纷围了上去,“小姐怎么样了。”
沅芷叹了口气,神色凝重,示意了手中的令牌。
澧兰和兰泽失了声。
小姐竟然动用尚书府给的暗卫彻查此事…
整整三天,从什么都查不到,最后到只知道是人为的。
萧姮将自己关在房里,一个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这几天,说实在的,她并不好受,脑子一片空白,混乱得很。
有点自欺欺人在里面。隔天傍晚,萧姮坐在窗前,将调查来的信件从头到尾想了个遍。终是走出了房门,直奔后院。
张管事候在门前,看见萧姮来了,立马笑开了花,迎了上去。
“少夫人是来找少将军的?”
萧姮脸上凝了一层霜,眼神深幽,眉头严肃地不怒自威,樱唇微启,话语却淡淡的,“劳烦张管事通报一声。”
“不妨事不妨事。”张福禄摆着手,圆滚滚的身子转个圈,小短腿屁颠屁颠地跑了进去。
片刻后,张福禄苦着一张脸,歉意地弓着身子,道:“少将军现在不方便,少夫人要不,待会再来?”
萧姮冷笑了声:“不必了。”
推开张福禄便闯了进去。
不方便,哪有什么不方便。这人不依旧悠闲地磨墨写着大字嘛。知道自己来了,眼皮都不带掀一下的。
萧姮自顾自面对着喻珩坐了下来,埋了埋裙摆,抚去了莫须有的尘埃。这才开了口。
“你既知我会闯进来,何故来拦我?”
喻珩神色岿然不动,长身玉立,自带气场。
“只是给你个台阶,不用自讨没趣罢了。”
萧姮心凉了凉,心如死灰,越发没了情绪,却还是问了句,“你为何非得置他们于死地,不是说了放他们一马。”
喻珩歇了笔,拿起宣纸比对着光感看了看,毫不在意地说道:“我只说帮你求情,没说放他们一马。”
“萧姮,你公平一点,我父母不能白死,他们只是血债血偿而已。”
萧姮眼神失了焦,喃喃出了声:“血债血尝?”
随即嘲讽一笑:“既如此,那你想让我怎么血债血偿,和离?休妻?还是想,杀了我?嗯。”
喻珩剑眉蹙起,眉心泛起了褶皱,连薄唇的弧度都下拉了。这才看着萧姮说道:“你不用想了,我不会放你走的。”
“怎么,冠艳才绝的喻大将军舍不得啊,莫不是说,你喜欢我?”萧姮讥讽地勾起唇角。
喻珩淡淡看了她一眼,却突然拽起萧姮的手腕,后退,摁在墙壁上,眸子深邃,倒映着汪洋捭阖,咧了咧嘴,笑了:“是啊。”
萧姮用另一只手,拼尽全力甩了喻珩一巴掌,声音很响,直甩得喻珩侧过脸,神色都阴沉了几分。
半晌,回过头来,盯着萧姮,没开口,脸色却该死地吓人。
萧姮甩甩发麻发热的掌心,睥睨着姿态,语气极冷:“像你这样的人,一辈子都不知道什么是爱。”
话说完,萧姮推开喻珩,自己走了。
难得的是,喻珩虽然脸色不好,竟然没朝她发怒。
自此以后,两人没说过一句话。似乎没就没有什么可以交流的,如今更是,刻意避开了,才发现,快一个月没碰过面了。
哪怕远远看见,也是各自绕道走了。
老爷子虽然叹息,却也没办法,这件事像是毒瘤一样哽在喉中,不□□根本不行。
只是叹着气看他俩折腾。
萧姮没什么想法,只是最近时常做梦,光怪陆离的,最多的场景却是父亲还没带朱氏回来,母亲还没变样,三个人一起短暂而又温馨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