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忠断指明志,如何劝说都不会交出腰牌的。
凌南依只有做回恶人。
她打算假意绑架沈忠的妻儿,借此威胁他拿出腰牌。
青州灾民已经在盛京城外逗留了半个月,这两日除了留意沈忠的动向,凌南依也让人探查了青州的事。
“现在外头全在大肆宣扬一件事,都说沂河不可能无故决堤,一定是重修的河堤质量没有达到预期的要求”。
“灾民们知晓此事,已经连着好几日在城外闹事,要皇上一定要彻查”。
萧瑾既然将灾民引到盛京城外,凌南依相信他后面的手段已经准备好,要不了多久,沂河堤坝的案情就会明朗。
工部、晋王一个都逃不了。
而闻府突然同意闻飞雪嫁入苏晔,显然和背后之人脱不了干系。
凌南依觉得若是在闻飞雪成婚前将腰牌拿到手,举证皇后,皇后顾应不暇,闻飞雪的婚礼也能办的顺利点。
只是当她带着人来到沈忠的家里时,里面的情形让她目瞪口呆。
“王妃,全死了!”
李格上前探过地上人的鼻息和脉搏,做出定论。
他也是萧瑾挑选的侍卫之一,跟了凌南依后,凌南依将他提拔为统领,万事由他打头。
凌南依看着面前的一大一小的尸体,语调变得格外沉重,“我们来晚了一步”。
“来人连孩童都不放过,太狠毒了”,李格将目光从沈忠妻子怀中的幼儿身上移开。
“对了”,脑中寒光乍现,凌南依再道,“这边派了杀手,沈忠那边自然不会放过,若是他也出了事……”
沈忠出事,便表示这世间谁也不知道腰牌在哪里。
姨丈的仇报不了,皇后不能伏法,闻飞雪一直处于危险之中。
最重要一点。
凌南依一直也是皇后针对的人,不能借此事彻底拉下皇后,她将要面临皇后更凶猛的手段。
说到这,凌南依突然停了下来。
李格的目光一直追着王妃,见她眉眼纠结,赶忙倾身又探了探尸体上的血,旋即,面上露出一丝欣喜。
“王妃,血还没凉,来人刚走不久,我们的人是先一步去跟踪沈忠,有他们在,沈忠应该不会有事”。
闻言,凌南依的希望再次燃起。
庆幸的是,李格的估计果然很准确!
“不管你们是什么人,今日要不是你们,我便被那帮人暗杀在巷子里,沈忠多谢各位”。
由凌南依的侍卫护送,沈忠满身狼狈的回来了。
只是他刚踏入自家院子的门槛,神色彻底震住,他的目光扫过院子里的尸体,再迅速看向凌南依一行人。
“你们……”他神情苍白,双唇颤抖,“你们杀了我的家人。”
“沈忠,你听我说……”李格惧怕他对王妃不利,拔出剑拦在凌南依面前。
可惜,这时候沈忠谁的话也听不进去。
他只看到自己的妻儿满身是血躺在小院子里,而凌南依一行人拿着刀站在一旁。
“我和你们拼了!”
他坚信是凌南依一行杀了他的妻儿。
“李格,你们都不要动”。凌南依盯着沈忠,轻轻张口。
浓浓的血腥味飘散在空中,深深的刺激着沈忠,他几乎发狂,理智不存在,更无法冷静下来。
给闻大人做护卫时的佩刀,他一直留着。
毫不犹豫,他冲击屋子里,找出自己的刀,出来后将目标锁定领头的凌南依,冲了上去。
“啊……我要杀了你们!”
为了保护妻儿的安全,沈忠断指明志,可见他对妻儿的重视。
如今妻儿双亡,凌南依对他的遭遇很同情。
他会发疯,她也能理解。
“我一人就行。”
她没有让人对付沈忠,仅靠自己手中的玄月打落了沈忠的兵器。
“你……”沈忠震惊的望着凌南依。
他没想到面前的女子看起来柔弱,竟然能一招制服自己,他楞了片刻。
正在这时,凌南依迎头扇了他一巴掌。
这巴掌力道极大,打的沈忠踉跄转了几圈,最后摔倒在自己妻儿的身边。
凌南依轻叹一声,提高了声调,冷斥道,“今日所有种种,与你自己也脱不了干系!你以为你躲起来,就没有人能找到你吗?”
而此时的沈忠已经听不进去任何人的话语。
因为他的目光已经落到身旁的妻儿尸体上,看着妻子怀中被一刀穿心的儿子,沈忠的薄醉和癫狂彻底清醒过来。
他的儿子刚满两岁,聪明伶俐,已经会说很多话。
今早他离家做工时,儿子步履蹒跚的追出门外,缠着他,要他午时回家带一个老虎形状的糖人。
他儿子最喜欢吃糖人。
可是他的工钱不多,他很少满足儿子的要求。
“虎子……爹今天给你买了糖人,你快起来尝尝甜不甜……”
沈忠从怀里掏出已经压瘪的虎形糖人塞到儿子手中,可是虎子已死,手脚僵硬,不能拿住糖人。
沈忠反复塞了几次,糖人还是落在血泊中。
“虎子,爹对不起你!”沈忠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第一百五十九章 得知青楼
沈忠又哭又笑,对着妻儿的尸体说了许久的话。
“王妃,他可能疯了”,李格观察了许久,轻轻出声。
当真?
凌南依默默盯着沈忠,经过这些事,一个人会疯也正常,只是沈忠多年前对这些早有意料。
他不是第一天知晓自己的家人可能被害。
眼中的悲伤是真,一时不能接受也可理解。
然而,凌南依觉得他疯的可能性不大,沈忠曾经是闻大人手下最得力的护卫,能在关键时刻藏起腰牌,也能在闻光启掌控闻府及时离开。
他是个有主见的人。
他应该是在与自己过招中意识到自己的实力,连她一人都对付不了,他根本不是这里所有人的对手。
装疯卖傻!
毕竟他没有看见前面的情况,凌南依一行也可能是真正杀死他家人的凶手,这样做,无非是他不愿意交出腰牌。
望着地上的尸体,凌南依眼中闪过遗憾,她对身后吩咐,“跟着我来这里的人全部亮出手中的武器”。
众人面面相觑。
“是!”
他们不解王妃的用意,但是都听命的拔出佩刀。
阳光透过薄云洒在小院子里,侍卫们齐刷刷将佩刀举在胸前,反射出干净明亮的银色光芒,炫耀让人无法睁开眼。
搂抱着妻儿尸体的沈忠这时候也偷偷看了一眼。
那一眼没躲过凌南依的眼睛,她更加肯定沈忠没疯,于是凛然出声,“如果人当真是我们杀的,我们的刀上不可能一丝血迹都没有”。
沈忠移开眼,又自顾对着妻子说话。
他不会轻易相信她的话。
凌南依轻叹一声,再道,“你是做过护卫的人,对杀人并不陌生,事实如何,我相信你能有个判断”。
沈忠还是不回应。
“好,既然你执意如此,我也不多说什么”,凌南依给李格一个指示,李格立刻从怀着掏出楚王府的令牌塞给沈忠,她再道,“哪天你想通了,你随时来找我”。
现在的沈忠谁也不愿意相信,他需要的是冷静。
凌南依留下一笔安葬费和几个隐卫,只得带着人先行回楚王府。
她不能一直耗在沈忠这边。
沈忠没了妻儿,孑然一身,变的很恐怖,只要他不愿意交出腰牌,这世间谁也没办法拿他如何。
想通这件事只有靠他自己,也许一两天,也许一两年。
闻飞雪根本耗不起。
她和苏晔的婚期将近,闻府的沈氏还没出手,当务之急要考虑的不是拿回腰牌举证皇后,而是应该让闻飞雪顺利嫁入苏府。
否则沂河堤坝的案子结果一出来,别说闻飞雪报仇,连她自己都保不住。
这里的法律严酷,重刑之下有各种连坐。
或斩头,或卖做奴婢,或卖入青楼。
沂河堤坝决堤毁了青州一半百姓的家园,这是特大罪,虽说连坐不至于斩头,卖入青楼为贱籍必是少不了。
闻飞雪大好年华,无论如何不能葬送在她大伯贪婪的手中。
而姨母年岁已大,又病入膏肓,官府不会拿她如何,等闻飞雪嫁入苏府,若是苏府愿意,可以接到苏府将养,也可以在外安置。
以苏晔的性子,他不会让闻飞雪做出弃母不顾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