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墨墨去端其他食物,夏戈青用胳膊肘碰了碰他:“给小孩儿个台阶下吧?今天领奖,是高兴的日子。”
宋之砚无奈的摇摇头:“这么大的孩子,真是一点都琢磨不透。被她拿的死死的。”
青青把面包往嘴里送:“哼,我就是让你琢磨的太透了。才被你拿住。回头我也阴晴不定一次。”
之砚放下刀叉,用一种乞求的眼光看着对面的姑娘:“宝贝,让我多活两天吧!一个男人同时被两个女人拿住,会被虐死的!”
“好好,那我还当小透明。一眼就能看穿那种。”青青哪里舍得让他吃一点点苦头,赶紧表决心。
出发前宋之砚需要回房间换衣服。他带了全套正装。随着礼服一件件穿好,心情越来越紧张。这是他第一次在国际大赛上获奖。这次获奖的大陆青年画家只有他一个。颁奖典礼就在他心目中的艺术圣殿—纽约大都会博物馆。抚了抚饭后开始躁动的胃部,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情。
青青从他身后帮他带上礼服的白色腰封。腰封是可以调节的,出发前她特意找了裁缝店修改到合适的尺寸。刚要系好,那人却吸了口气说:“再往里系一个扣吧!”
“会不会太紧?“看着他精瘦的腰,青青觉得已经不能再瘦了。
宋之砚用修长的手指深深的按下上腹,皱着眉头道:“这里疼的厉害,勒得紧些还好受点!”
他的胃在饭后总是有一个特定的部位灼痛的厉害。想起昨晚那丝丝血迹,夏戈青心里不免一沉。
颁奖礼在美术馆的屋顶花园举行。今天又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从屋顶俯瞰整个曼哈顿,形状各异的摩天高楼在中央公园层层绿树的映衬下,闪着耀眼的光芒。
此刻在领奖的那人,也耀眼得让青青无比自豪。一向穿着随意的人,今天打了领结,剪裁合体的黑色礼服用丝绒点缀,让他的身型在一众高大的白人面前也不逊色。阳光照射着他卷曲的头发,反射出金色的光芒。脸色虽然仍是苍白如常,但却神采奕奕。除了眼底的淡青色,其他都绝对完美。
在一片掌声中走下领奖台的宋之砚,险些被扑过来的妹妹撞个踉跄。
“哥哥,你是最棒的!”穿着火红裙子的墨墨一脸崇拜的搂着他的脖子说。
宋之砚自己也是笑的异常灿烂,看到走过来的青青,忍不住吻她的脸颊。
“青青,墨墨,谢谢你们支持我。”
“Yan!”远处传来一个男子低沉的声音。
宋之砚猛的抬头,眼里放出兴奋的光。一个五十多岁的白人男子向他走来。
宋之砚放下墨墨,快步向他迎过去。那是他在大学时的恩师,他崇拜的艺术家Copper。
到了跟前,Copper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用大手兴奋的拍打他的后背。
“Yan,终于见到你了。当年你来信说无法再回学校,从此无缘相见。一晃都六年了!”
宋之砚抬起头,端详着自己的老师,眼睛不禁湿润:“Mr Copper,谢谢你这么多年还惦记着我!”
“怎么能不惦记,你不知道失去你这个学生我伤心了多久。Yan,我没有看错你。你的细节的洞察力,对光影的捕捉都是最棒的。经过这些年的磨练,你的画有了更大的情感张力,看到你的参赛作品,我激动极了!”他搂着宋之砚的肩膀,来到角落里。
“Yan,你的学籍还保留着,有没有想过再回来?我的画室也需要人。你如果想留在美国,我也可以为你争取在学校的工作机会。”
宋之砚凝视着远处的青青和妹妹,苦笑了一下:“Mr Copper,我当然想!做梦都想回去。可是……我的妹妹没有成年,我是她唯一的监护人,不能离开。我身体这些年也出了些问题,不知道还能不能完成学业。”
Copper 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离开学校也是因为家庭原因。当然,我不认为你现在还需要那张文凭证明自己。你已经达到了新的高度。你知道吗,当年我最怕的就是你放弃画画。怕你浪费了你的天赋。”
“画画是我的生命。只要我还活着,就会画下去。”他望着老师,眼神坚定。
颁奖礼时间很短,是典型的美国人作风。短小而隆重。结束之后,就进入墨墨最兴奋的环节,参观她向往的博物馆。
从一楼一进入雕塑馆,见到规模庞大的大理石雕塑起,小姑娘的嘴就没合上过。
“这些是年代比较久远的希腊和罗马雕塑。一会儿有一个屋子都是青铜雕塑。罗丹的作品单占了一个长廊呢!”宋之砚对兴奋异常的妹妹说。
走到楼上,墨墨才发现这里印象派的藏品有多丰富。几乎所有的印象派大家的作品都包括在内。
“哥哥,为什么不同风格和年代的作品被放在一个屋子里展览?”
宋之砚听了这个问题,拉着妹妹走到这间展室的门口,指着一个牌子说:“你看看这个。”
“哇塞,合着这一屋子的名画都是一个家族捐赠的!这得值多少钱呀!”
“到了这个境界,就不是用钱来衡量财富的阶段了。”宋之砚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环顾着整个展室说:“爷爷当年也有不少好东西。可惜没留住,都没了。”
来到东方展馆,最显眼的自然是照夜白。好多国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青青则是对一副色彩鲜艳的山水画感兴趣,趴着仔细辨认画周围的章。
“这都是谁的章呀?”
“主要是乾隆的,这首诗和上面的题字都是他写的。中国古代几乎所有的名画,都被他写上到此一游了。这不是石渠宝笈的印吗,你看亭子里穿着白衣服的人,是王羲之。”
他又拉过跃跃欲试想去看照夜白的妹妹,仍是指着这幅画说“墨墨你看。这是青绿山水。爷爷以前就是画青绿山水的,是大师呢。这幅画是元代的钱选画的。南宋亡国后,好多画家都隐居起来,专心画画。所以被蒙古人统治的朝代,倒出了很多大家。”
兄妹俩正说着,身后一位中年男子被他们的话吸引。
“不好意思,打搅一下。这位先生应该是懂画之人。”
青青抬眼打量这人,只见他瘦削而挺拔,大概四十多岁,个子和宋之砚不相上下。虽是休闲装扮,却并不随意。谈吐之间有一种谦谦君子的儒雅气质。他身后站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和她的妈妈。那女子也个子很高,笑容亲和而灿烂。
宋之砚有些不好意思:“国画我不太懂,是因为祖父,才略知一二。西洋画稍懂些,也是皮毛。”
那中年男子眼里却满了兴趣:“不知您的祖父是哪一位?我对国画很感兴趣,也许认识呢!”
“祖父多年以前就去世了。主攻青绿山水。”他望向照夜白接着说:“当年他还和张伯驹先生是忘年交。因为潘素女士也是主攻青绿山水的。”
那人眼睛一亮:“近现代的青绿山水大师不多,莫非您的祖父是宋希稚?”
宋之砚笑着点头,可见这人的确懂行:“正是。这位先生看来也是行家,真是幸会。请问贵姓?”
在一旁一直想说话的墨墨此时再也沉不住气了:“叔叔,您是不是景校长?我小的时候在容德见过您。”
那人笑着看向墨墨:“你是容德的学生,我好多年不教课了,你竟然还记得我。我是景逸。”
宋之砚很久以前听说过容德集团的创始人景逸的大名,后来他因为身体原因,离开容德。没想到在这里有缘相见。
景逸看向宋之砚,他因为参加颁奖,还穿着礼服。外套虽然放在了存衣处,但衬衫西裤的装扮在其他人中还是鹤立鸡群。
“宋先生,您今天是来参加颁奖典礼的?”
“我哥哥得了金奖。”墨墨抢着说。
“这次大赛中国区唯一的获奖者就是您?没想到这么年轻!”
宋之砚听了,冲着景逸伸出手:“宋之砚,景先生,幸会。”
“宋先生,不知道您今天是否有时间,我想请您全家一起吃晚饭。太多东西想和您探讨了。”景逸是爱才之人,恨不得现在就拉着宋之砚讨论书画问题。
“您叫我之砚就好。我今天要带妹妹全天泡在这。毕竟难得来一次。不知道要几点才能结束。”
“我有个请求,不知是否合适。”景逸拉过身后胖乎乎的小女孩:“这是我的女儿念念。我对西画了解不深,不知道你可否带着她一起参观,如果能讲解一下更好。她的中文水平有限,你慢一点说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