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加钦略有些委屈,语气讪讪,“我也不能总靠我爸。”
小伙子有些骨气。任爸满意点头的瞬间,他宝贝女儿却从眸中射来了无数的冷箭,他心虚着垂了松弛的眼皮。
任苒觉着好笑,心却不自觉地柔软了。这便是她的老任,从小把她护在掌心的老任。虽给不了她锦衣玉食,可也是堂堂的七尺男儿,除了她又有谁能骑在她身上作威作福呢。
可如今被她护在掌心的阿凝呢,她却没法给她最好的一切,甚至连一个完整的家都给不了。可见她这个母亲是不怎么称职的。
想深了她便愈觉着愧疚,阿凝却丝毫没感受到,在章加钦的诱哄下将碗里的饭吃了个干净。
章加钦很是有成就感,一脸阳光灿烂,“阿凝真乖,叔叔给你变个魔术。”眨眼间手心便多了个小小的物事,原来竟是一块奶糖,大白兔的。
阿凝连连拍手叫好,任妈笑说,“苒苒小时候最爱这个了。”
任苒只是淡淡一笑。却见章加钦利索地又变出一块,掌心摊开递到她眼前。
她微怔了一会,接过来剥开。她已好多年没再尝过这甜腻的滋味,一如既往地掩过了苦涩。
兵荒马乱的高三,她在那个寒假莫名其妙地跟许寂川吵了一架,然后很不争气地病倒了。
那次感冒发烧来势汹汹,医生说再晚一点儿,说不定就会引起肺炎了。
她心里难过,身上也难过,闷闷不乐地卧床两日,丝毫不见起色,连开学也错过了。
她记得很清楚,那是大年初八,最后一个学期的开学第一天。
林洁趁晚自习前的那点空当来看她。只是没想到,一同来的还有许寂川。
她倚在床头,怔怔地与他对视,那少见波澜的眼底漾着些愧色,忽然委屈地想要落泪。
可他这么不管不顾地就跑到家里来,感动之余又令她心虚不安。幸好他只是静静地站在一边,听她和林洁说着话。
只是临走前他趁人不注意,悄悄握住了她放在被子中的手,温暖的触感很是熟悉,却又有哪里不同。
她在他转身后摊开手心,原来是两颗大白兔。他竟然知道……
剥出一颗放在嘴里,其实因为重感冒的缘故,她的味蕾已罢工多日了,可却觉得那颗糖很甜。
待病势稍好一些她便去上学,精神虽还是不济,高三的课也实在是落不起的。可刚一返校,等待她的便是一场摸底考。
好些天没碰书本,她根本没在状态,不由得心内惶惶。偶然间听说了这次他们文科的数学卷子是老头儿出的,而且还叫自己的爱将许寂川去做了一遍,说是试试难度。
果然天无绝人之路,她那昏沉的脑袋忽地转了几转。
可她发誓她那弱不禁风的样子绝不完全是装的,“咳咳,许寂川,看我大病未愈的份上…”她可怜巴巴地把自己吊在他臂弯上。
却不想某人果然是座千年冰山,竟然无视她那哀怨凄婉的小眼神,只淡淡瞥了她一眼,“想都不要想。”
她瘪了嘴嘟囔,“就知道你不是真心疼我的,我也真是傻,差点被两块大白兔骗了。”说罢便松了手,板着脸一言不发。
可没想到考试那天早晨,她背着书包下了楼,远远瞧见了等在那的高挺背影。足下微顿,还是走了过去。
两人一路上很少说话,只有她的咳嗽声时断时续。
临近校门时他忽地从口袋里掏出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条递给她,神色间似是十分艰难,“不要带进考场,下不为例。”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情人节快乐,幸福美满!
(单身狗作者坐在高高的柠檬山上)
第24章 自以为是的信念
广场上漫天彩色的气球,四处充斥着稚气肆意的欢笑声。
六一儿童节,三岁多的孩子已经有了些模糊的节日概念。
阿凝平日里跟着外公外婆甚少出门,可能因此性子才内向了些,所以任苒便决定带她出来凑凑热闹。
三五成群的孩子凑在一起嬉闹着,阿凝却始终牵着妈妈的衣角寸步不离。可孩子清澈的眼眸总是骗不了人的,那里面透出的兴奋让任苒稍稍心安。
也许待到下半年上了幼儿园,与同龄的孩子多处处,这性子便能合群一些。
回家的路上阿凝兴致未退,咿呀咿呀地跟任苒说个不停。她忽然停住脚步不愿再走,任苒循着她的目光,却发觉她正直勾勾地盯着人家手中的大西瓜。
任苒莞尔,这个小吃货,“阿凝是不是想吃西瓜?”
某只小吃货重重点头,“瓜瓜。”
任苒牵着她正欲走进旁边的水果店,阿凝蓦地又发现了什么,低着头喃喃自语,“车车,章叔叔。”
任苒四处望望,果然见马路对面有辆白色的小轿车正缓缓停下,暗自发笑,要是章加钦知道阿凝把白色马自达认成了他的白色宝马,估计得气得七窍生烟。
她摸摸阿凝的小脑袋,“章叔叔今天来不了,毕业答辩呢。”
西瓜正是刚刚上市,一个一个圆滚滚的,绿得鲜嫩。
任苒看中了个不大不小的,正欲去拿,却有双手比她更快地放在那个西瓜上。
任苒抬头看了身旁的人,约莫30多岁的女人,和善地对她点了点头,任苒也礼貌地报以一笑。
此时却觉阿凝安静了不少,低头见她正好奇地盯着别人手中发亮的溜溜球。
小男孩六七岁的样子,衣装朴素而洁净,一双小小的手熟练灵活地操纵着溜溜球上下来回翻飞着。
那女人大约也是注意到了,对着男孩轻声吩咐道,“跟小妹妹一起玩。”
小男孩低头哦了一声,然后怯生生地向阿凝走了几步,将球塞到她手里,这羞涩忸怩的样子倒与阿凝有几分相似。
任苒看着阿凝垂涎不已的模样,心中叹着气,这孩子果然是需要多见见世面的。向那女人道了声谢,然后重又挑起西瓜来。
她抱着西瓜去找老板称了,还了会儿价后付了钱。
“阿凝,我们回家了。”任苒边吃力地提起西瓜,一边叫她。
没有回应,任苒心中咯噔一声。回身望去,店里空荡荡的,哪里还有阿凝的影子。
“啪”地一声,西瓜落在地上开了花,红艳艳的汁水溅了一地。
她紧张得窒息,回头对着老板急促地问道,“我女儿呢,有没有看见我女儿?”
老板神色为难,“一直跟你说话,也没注意啊。”忽地一拍大腿,“刚才跟你一起挑西瓜的女人,会不会是她?”
任苒忙追至门口,街道僻静,就那么几个人,没有一个是她的阿凝。
老板也跑了过来,“有吗?”
任苒茫然地摇头,老板也有些急了,“快报警啊。”
她如梦初醒般,勉强提起一口气,哆哆嗦嗦地伸手往包里翻。恰好手机正在震动,下意识地便接了。
“任苒,马上到我了。”章加钦的声音从听筒传了过来。
“嗯。”声音很虚。
章加钦在那头眼带笑意,“我有些紧张,任苒你给我加加油吧。”
“好…”
太过明显的心不在焉,章加钦意识到了不对劲,“出什么事了?”
任苒有些急,“加钦,你先进去答辩,完了我们再说。”说着便想挂。
“任苒。”章加钦忙叫住她,“你先说完,不然我没法答辩。”
任苒以为她习惯了独自坚强,却不想在这一刻有人一句关切的话语,便击中而了她那些隐秘的软弱,不管那个人是谁。
她缓缓蹲在路边,强忍着泪意,“阿凝不见了。”
章加钦显然也是被惊到,“你在哪?我现在马上过去。”说着便往外跑,殷城眼明手快地一把拉住他,“加钦,马上到你了。”
章加钦急于挣开他,“任苒女儿走丢了,我得去看看。”
任苒女儿?殷城心中疑虑,却也知不是寻根究底的时候,“可你错过了答辩怎么毕业?”在他犹豫的瞬间,殷城又道,“我答辩完了,你把车钥匙给我,我先去看看。”
章加钦愣了一愣,终究还是从兜中掏出一串钥匙交给他,眼中的神色无比郑重。
路途有些远,殷城一边开车一边跟任苒打电话,他知她如今一定是乱作了一团麻,可这种事最需要争分夺秒,“你好好想想,除了那一对母子,还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