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各布喘着气来到他们中间,依次看了看两个人。“啤酒,谁要?不?咖啡加羊角面包,我请客?好吧,在这个阴冷潮湿的地窖里谈也行。蒂娜发誓无人跟踪。”
“我再三确认过了,”蒂娜确认。
“你们被跟踪了?”纽特没想到事情还有这方面的转折,“我希望不是因为我。”
“不,你瞧,”蒂娜好像急着把事情说清楚,“自从奎妮失踪以后——”
纽特看了一眼雅各布。意识到自己失言,蒂娜收住了话。雅各布笑起来,捅了一下纽特的胳膊。“嘿,没关系,已经六个月了,你们用不着害怕在我面前提到她。我早就想通了。我们还是说回正事吧,有件事要告诉你。关于忒修斯,你的哥哥。”
纽特等待雅各布说下去,他却踌躇起来,他清了清喉咙。“咳,要不还是你来吧,”雅各布左顾右盼,突然对那些笼子里的精神体起了兴趣,“你知道,从你嘴里说出来比较有说服力,魔法部的傲罗啦,受过表彰的高阶哨兵啦,诸如此类的。”
蒂娜像在人群中突然被人从后推了一把。她回头望向雅各布,雅各布却在一个笼子跟前弯下腰假装逗弄一只雏鸟。蒂娜眨眨眼。她往前走了一步,犹如自己正站在悬崖边上,她咬牙沉默了一阵,深吸口气。“斯卡曼德先生,事情是这样的……”
“典籍飞来。”纽特却低声说。皮箱打开了一道缝,一张纸片飞了出来。
剪报逃了出来,插进雅各布和蒂娜中间,让他俩同时倒吸了一口气。即使那篇报道他们也许还没有读过,那张上面的人物仍在接吻的图片却是不言自明的。
蒂娜想抓住它,它偷偷掖进雅各布的外套口袋,雅各布眼疾手快地捉住了它,把它藏到自己的身后,像是害怕纽特读到它似的匆忙地把它团成了一个纸球。
“我已经看到它了,雅各布,”纽特又是感激又有些无奈,“我知道你们要告诉我什么。忒修斯·斯卡曼德准备与莉塔·莱特斯兰奇订婚,我在火车上读过了。”
“什么?”雅各布失声叫道。他看了看蒂娜,后者别开目光。雅各布掏出那个纸团,用手把它撑平,低声读起了第一段:“在七个月前那宗骇人听闻的恶行里,莉塔·莱特斯兰奇将身受重伤的哨兵斯卡曼德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为了表达自己对她的感激——噢,上帝——以及在塔中的疗伤过程中对这个向导所产生的爱慕之情,斯卡曼德先生决定在本月12号与莉塔小姐订婚——天啊,这不是——我以为我们只是来告诉你忒修斯和奎妮还活着的消息——蒂娜,帮个忙?”
“纽特,”蒂娜终于说,“我在纽约塔找不到他,他们一定是把他藏在了别的地方。如果这能让你感觉好些的话,塔也骗了我,塔骗了我们所有人。”
“我没事,“纽特告诉她和雅各布,“至少他还活着。往好的方面想,说不清我会收到请柬的,至少他会请我做伴郎吧,那样我们就能见他一面了。”
在蒂娜做出反应以前,纽特转向雅各布。“请我喝一杯?”
雅各布愣住了。
有人甩开房间的门,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黄铜门栓因为这人粗暴的动作而撞上了墙。壁炉架上的座钟也由于门朝后反弹的冲力而轻微震颤。“至少,”忒修斯的视线固定在天花板上,没转过头去,“你能把门关上吧,格林姆森。”这个穿着灰色长大衣的傲罗跨过一个从壁炉架上掉下来的小摆设,闯进屋子里,任由门在他身后敞开着。他带进来了雨水的气味。忒修斯把那股味道吸进肺里,再沉沉地吐了出来。他睁开眼,格林姆森摘下帽子,站在床头,俯瞰着他与台灯紧邻的面孔。
忒修斯感到累了。他重新闭上眼睛。“你打算什么时候念?”
“念什么?”格林姆森说。
“葬礼致辞,”忒修斯说,“你不是为这个来的吗?你以为我死了。”
格林姆森笑了。“还是那个斯卡曼德,他们真不该给你这么好的静音室。”
“你也能拥有它,只要你死了,”忒修斯看他一眼,“你可以开始了。那篇你准备好了在我葬礼上念,可是最终没找到机会的致辞。我正在听。”
“听听这个怎么样:你声称见过邓布利多交托给格林德沃的精神体。”
忒修斯没有回答。他聆听着自己的呼吸。周围的一切对于他来说都一片混沌,在这段时间里,只有他自己的呼吸是清晰的。这足够他想清楚很多事,尤其是那些他过去没有注意到的事情。“我就把这理解为是了,”格林姆森说,“你想要什么?”
“一个保证。”
格林姆森嗤笑了一声。“谁不想呢。”
“关于我的弟弟。”忒修斯补充道。
格林姆森皱起了眉头。如同他突然见到一条虫子在他的脚面上爬过去。“我还以为这是关于你自己的,”他抬起一只手,把手指摁在了床头柜上的那盏陶瓷台灯的灯罩上,“你无药可救了,对吧?你是唯一一个见过格林德沃手中的精神体的哨兵,这不代表我们会答应你的条件。事实上,你对魔法塔来说还不如死了呢。”
“这我知道。”
格林姆森走近了些。忒修斯一手揉皱床单,竭力坐起来,可是精神体的缺失以及极度的虚弱让他又倒回了床上。格林姆森啧啧弹着舌头。一头胡狼出现在忒修斯的床边,格林姆森扯紧了自己精神体脖子上的项圈。它吐出舌头,贪婪地等待着。忒修斯支起一个肩膀躲开它,它俯下头去嗅忒修斯身上是否还残存着拉扎尔的气味。“瞧你闹出来的乱子,“赏金猎人嘻嘻一笑,把他大狗一般的精神体拽住以后又说,”我想特拉维斯再也不想见到你了,这就是为什么他派我来和你谈。格林德沃不见踪影已经三天了,你那个弟弟是他的同谋。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斯卡曼德?给我一个让你弟弟安然脱身的理由。”
“我是你们杀死格林德沃精神体的唯一希望,这个怎么样。”
“不够好。”
“让我的向导安全离开。”
“在你让魔法塔颜面无存以后?”
“找一个向导来,一个不属于伦敦塔的向导,”忒修斯咬牙说,“就能证明我的话。”
五天以后,在忒修斯状况最糟的一天,格林姆森回来了。他打开门,特拉维斯和莉塔·莱因斯坦在他身后依次走进房间。忒修斯在发烧,他看出莉塔一眼看穿了他的状况。她想朝他冲过来,忒修斯对她摇了摇头。泪水浮上她的眼眶,她咬住嘴唇,努力不让特拉维斯察觉到。特拉维斯进来以后一直盯着墙上那幅画,两手插在口袋里。忒修斯下意识地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就连他呼出的气息也是炽热的。
“所以你们把他关在这里,这合法吗?”莉塔讥讽地说,“在我听说过的所有那些关于伦敦塔的善行里,我从未想过我会有一天亲眼见证到——”
“莱因斯坦小姐,”格林姆森打断她,“别忘了你的真名。如果你不想让纽约塔查到是谁杀了考乌斯·莱特斯兰奇的话,我建议你马上着手开始工作。”
她走上前,握住忒修斯的手。忒修斯吃力地适应着她刺探进他的脑子,但她的手坚定地放在了他掌心,这起了作用。忒修斯的呼吸不再艰涩,然而他的注意力仍然无法聚焦。他既无法控制莉塔看到什么,也无法控制她朝哪儿看。她在床边坐了很长时间,直到偏头痛在忒修斯的眼窝后面炸开,他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莉塔潜入得太深,忒修斯无意识地挣扎起来。他在半昏迷中掐住了莉塔的手腕,她吸了口气但没有叫出声来。她在适应他的情绪变化,给他支持,忒修斯的下颚肌肉一直紧绷着。也许他对自己估计过高了,经历重创以后,他不该如此轻率的……他痛苦地低喊出声,伸手抓向空气,一只红蜂虎逃过他的抓握,敏捷地脱身飞到了莉塔的肩膀上。向导和他之间短暂建立起来的共鸣消失了,红蜂虎不见了。
莉塔握了一下他的手腕,这是一个告诉他盘查已经结束的讯号。她站起来,转向格林姆森。忒修斯大口呼吸着,重新汲取静音室的空气。他的头脑松弛下来,考乌斯·莱特斯兰奇……他在哪儿听说过这个名字……特拉维斯的皮鞋在静音室里踱来踱去。莉塔的裙裾朝他转过去。“他说的是真的,”她说,“在抓捕格林德沃的那天晚上,邓布利多的精神体出现过,警告过他。这说明格林德沃当时就在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