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来了一个啊,”其中一个人向雅各布喊道,“哎,在哪儿找到的?”
“东六十六街的一栋公寓,他在荷兰人的俱乐部里弹钢琴!”雅各布喊道。
他们越来越近了,似乎还想追问些什么,或者抓住雅各布闲聊几句。雅各布很紧张,他的情绪如同一档嘈杂的晨间节目,短暂地盖过了忒修斯传来的讯号。纽特悄悄往外挪了一步,这样只要那两个人叫住雅各布他就能迅速做出反应。他已经把魔杖后倾,做好了最坏的准备。突然间,皮克特发出了只有他能听到的叫声,攀上了他的手腕。纽特赶在那两个护卫走近之前,抱着听天由命的心情推向挡在他面前的门。“你很面生啊,”那个护卫在问雅各布,“新来的?”
纽特往里跨了一步,拽住雅各布的袖子让他跟进来。门重新锁上了,他俩不敢大意地听着那两个护卫来到门边。其中一个试探着推了推门,然后心照不宣地与另一个同伴说了句下流话,他们大笑起来。笑声遮掩了雅各布的心跳。纽特松了一口气。直到那两个人走远,雅各布还没有反应过来。“你刚才——”
“我用屏障遮住了你,他们发现不了你不是共感者,”纽特解释道,“但效力只能持续几分钟,因为非共感者和我们很难同步。幸亏皮克特及时把门锁打开。”
“你的世界真复杂,伙计。”雅各布衷心地说。
分开口袋让皮克特钻进去的纽特僵了一下,低头望着别处。“不,”雅各布安慰地说,“我的意思是精密的复杂,好的精密。就好像我在一个集市上看到过的那种机械座钟的内部——”
鞋跟打在石板地上的清脆声响,打断了他的话。“雅各布?那是你吗?”一个窗边的身影站起,朝他们走了过来。纽特不擅长应付这种场面。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拘谨地看着雅各布与他的妻子重逢。奎妮毫发未损,只是有些过于激动,纽特处在矛盾之中。他没有看到奎妮的精神体,他不知道是否该问。
“它被带走了,”奎妮对他解释,“您的精神体需要入册,夫人,blablabla。我问一个家伙,我能把它要回来吗?噢,那个哨兵说,我不是负责这个部门的,夫人。它被打上了魔法塔专属的印章以后,自然会回到你身边。全都是些废话。”
“奎妮,亲爱的,”雅各布按住她的肩膀,“你是怎么被带到这儿来的?”
“有个家伙上门来找到我,说我姐姐受了伤——她是个傲罗,我姐姐——急需见我一面。我跟着他到了塔里,但没有见到蒂娜,反而被他们关了起来。”
纽特下意识抬头与奎妮对视。(蒂娜·戈德斯坦是你的姐姐?)(“很抱歉,纽特。我以为我告诉过你了。”)“雅各布,”纽特狼狈地避开奎妮的目光,这个读心能力很强的向导也许能够嗅出他结合的对象,这个想法使得他脸红了。“我得走了,我得去找我的哥哥。”
雅各布朝他敬了个礼。
纽特匆匆离开,忒修斯就在出口处等待着他。他已经到了电梯跟前,但他停住了脚步。他像打开一把扇子一样打开自己的向导雷达,刺探了一下这栋建筑,有一个地方他摸不透,那个地方躲开了他的注意。每次纽特梳理自己的感官时,它总会从角落里偷偷地溜过去。这意味着加强的魔法屏障,而如此强大的防卫只意味着一件事:那是关押着格林德沃的地方。纽特把注意力收回,在顶层,忒修斯在等待着他,回到自己哨兵身边的本能被一项更迫切的任务取代了。
纽特折返身往回走。
他搭乘向下而不是向上的电梯。他到达的地方,连胆子最大的共感者也不会来。
盖勒特·格林德沃的囚室在南塔的最底层,眼前所见的一切让纽特想起囚禁拜尔本的地方。但这是一间空荡荡的屋子,被同样寂寥的走廊环绕着。纽特的脚步声在过道回响,使得他不禁放慢了速度。他肯定自己来对了地方,克雷登斯·拜尔本到此拜访所造成的破坏还清晰可见——这一层的北墙上有个大洞。然而,这样空旷而寂静的环境,不像一个关押重刑犯的囚牢,更像是一座乡郊别墅的书房。纽特越走越好奇,越走越想知道这一层的守卫究竟在哪,就在这时,他听到了那只卓柏卡布拉的声音。阿伯纳西的精神体正在走廊上巡游,晃动着身上的锁链。
纽特这回找了个可靠的地方藏起自己:守卫的值班室。值班室是空的。一本读到一半的《巴切斯特群塔》和一杯冷掉的咖啡放在值守台上。纽特将箱子抵住下颚,蹲在值守台下面。阿伯纳西独具特色的脚步声从窗外经过。不需要一个哨兵那可靠的感官,纽特也能清晰地听见他:皮革大衣走动时的窸窣,皮鞭和手铐的碰撞,还有安东尼奥弹动舌头的声音。有人和他在一起。
“全都完成了吗?”阿伯纳西问对方。
“完成了,”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彻底打扫一下,这地方就适合居住了。”
“好极了。”阿伯纳西说。微醺的自满情绪——像一只脱掉手套的手抚弄丝绸——让纽特吃了一惊:“我们上去吧。”
等到那两个人离开这一层后,纽特才敢稍微把自己的精神屏障送开一点儿,但他的第一个反应是冲向走廊尽头,走到格林德沃的囚房前。他镇定了一下心神,确保自己的情绪变化不会被忒修斯发现。紧接着,他打开了门上的方形窥视孔。
盖勒特·格林德沃望向他,他的眼睛被沿着窥视孔渗进室内的光线照亮了。
换作任何一个共感者,处在他的位置上,大概会好好品味一下这一刻,或者琢磨一下盖勒特这个人。但纽特关心的不是他。他必须用向导的本能确认一件事。他寻找着,不仅用目光而且用感知力,在整个囚牢里搜寻格林德沃的精神体——
它在那儿。颜色如同一面旗帜那样醒目。
“纽特!”
纽特回过头,看到了走廊尽头的忒修斯:恢复了本来面目,一群傲罗手中的魔杖对准了他。
他们又回到了一个月前的那间屋子里,只不过现在门外有一大群愤怒的傲罗,一个暴跳如雷的伦敦塔专员,一个皇家委员会派来的调查小组。这次坐在桌子对面的不仅仅是他自己,还有忒修斯。他们坐在特拉维斯,斯皮尔曼和塞拉菲娜对面。“斯卡曼德先生,给我们一个解释。”塞拉菲娜像一个准备核对数目的稽查员那样说道。纽特有一个很有意思的发现,当他们叫出斯卡曼德先生的时候,通常指的是他,而不是忒修斯。
忒修斯对他摇了摇头。看来纽特今天是无法对称呼这件事做出抗议了。“斯卡曼德先生,你不仅擅闯南塔,而且未经许可接触了格林德沃。你有什么想为自己辩解的吗?”塞拉菲娜还有话要说,但特拉维斯做了个阻止的手势。
“上次我说会考虑的事情,我考虑过了,”站在特拉维斯的立场上,他哥哥似乎更容易攻破,“忒修斯,你的向导从未通过训练,我们没必要遵守协议。你们的结合对塔来说是无效的。现在,如果你们不把这件事情解释清楚,恐怕连你的哨兵身份也快要变成无效的了。”
忒修斯正要开口,纽特动了一下。他在椅子上前倾身体,把一直搁在膝头的皮箱放到了地上。他站起来,两个守在墙角的傲罗冲上前,但忒修斯低低咳嗽了一声,他们不再动了。纽特感觉到一种几乎是不自然升起的怪异的自豪感。
“大概三十七天以前,我救下了一个哨兵的精神体,那是一条如尼纹蛇的幼蛇,其中的一个头被砍掉了。它告诉了我一个关于格林德沃的秘密,”纽特停下,等待有人发出可疑的笑声,因为他已经习惯了,但谁也没笑,他只得硬着头皮往下说,“它呃……它告诉我,从来没有人……见过格林德沃的精神体。”
“胡说八道!”特拉维斯斥道。
“昨天晚上,”纽特无视了他,“我从其他的情报来源获知,格林德沃的精神体从不与他一直出现,他的精神体是隐形的。消息来源恕我不能透露,先生,但我相信对方所说的话——这一层的守卫全被更换了,我认为这是一个陷阱。首先是格林德沃被捕,大量的共感者受伤,守卫被撤走,然后是像奎妮这样的共感者被成批地关进同一个地方,同他们的精神体分开,憎恨的情绪会积聚起来,这使得格林德沃更容易招募他们。我认为有一件可怕的事情将要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