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知道是因为风太大,还是画舫飘得太远了,那人没有回头看她。
“还是没能赶上。”帝王抿唇:“也罢了,你目送她出京便是,当真跟过去,少不得要惹些麻烦。”
花春怔愣了好一会儿,跌坐在渡口上,哽咽了两下,还是没忍住,又哭了起来。
“哎。”帝王皱眉:“朕一直觉得你是不爱哭的,这两天眼睛都要哭肿了。她都已经没事了,你该高兴才对。”
花春一边哭一边点头,看着河上那慢慢消失不见的画舫,喉咙疼得说不出话来。
没事了,万氏没事了,皇帝说她没事,那她就当她是完好无损的,也就不用去想,万氏明明臀部有伤,怎么能这么平稳地坐着。
“您让我哭一会儿。”花春沙哑着嗓子道:“就一会儿。”
身后的宫人都赶了上来,围在四周挡开了好奇的百姓,但是还有不少人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看。
“你瞧你瞧,那个是不是皇上?”
“肯定是啊!也只有咱们皇上能有这样的气势,瞧那身姿,瞧那气场!”
众人议论纷纷:“皇帝的威严果真是不能冒犯,咱们隔这么远都能感觉到那股子严厉劲儿……”
话没说完,就见层层宫人之后,帝王缓缓蹲下了身子,龙袍垂地,伸手轻轻勾了旁边女子脸上的水迹,然后伸手,把她身后凌乱的披风扯过来,将这人暖和地裹住。
喧哗的四周一瞬间鸦雀无声。
看着帝王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没想到却也能有这样的温柔。坊间一直传言当今圣上冷血无情,暴戾无道,看来,传言不实啊……
花春闷着头哭了好一会儿,深吸一口气道:“好了,臣妾调整过来了,咱们回宫吧,母亲既然走了,那就有仇报仇,有怨抱怨。”
宇文颉微愣,眼神有些复杂,阖了眼皮道:“嗯。”
皇帝是花春最大的底气,不然就算她有再多的小聪明,没人撑腰,照样斗不过强权压头。先前皇帝不在,她拿太后和武贵嫔还有后宫那一群人一点办法都没有,但是现在既然皇帝回来了,那也该算算总账了。
帝王陪德妃出宫的消息刚在宫里扩散开,两人就已经回来了。花春身子依旧有些不舒服,可能是着凉了,但是她并不在意,拉着皇帝先去给太后请安。
太后脸色不太好看,估计记着昨天的仇,花春微笑着行完礼,转头看着许贵嫔道:“今日来的人倒是齐,也正好了,许贵嫔说本宫肚子里的不一定是皇嗣,现在也该看看真相是如何。”
旁边淑妃、汤氏等人俱在,毕竟许久没看见皇帝了,所以今儿能来的都来了,武贵嫔也在一旁坐着。
德妃给人感觉一向是温和的,不具备什么攻击性,有人惹她她一般都是回避的,所以乍一听这针对性十足的话,许贵嫔有点没反应过来。
皇帝脸色微沉,看了许贵嫔一眼,然后转头对太后道:“德妃所怀,的确是儿臣的亲骨肉,这一点儿臣最为清楚。内务府没有侍寝记录是儿臣安排的,就怕宠幸太多,给德妃招致麻烦。朕以为安居一隅,花氏便可少些磨难,没想到都怀了皇嗣,还要受人诋毁。”
第190章 皇帝撑的腰
太后一愣,众人也是一惊,许贵嫔眼珠子转了转,当即就跪了出来:“嫔妾该死,听信谣言,怀疑了德妃娘娘,娘娘大人有大量,还请宽恕。”
花春没理她,直直地看向太后,这解释主要是说给太后听的。
“既然皇帝都这样说了,那德妃所怀,就一定是皇嗣无疑。”太后抿唇,心情有些复杂地看着花春:“月份比武贵嫔大,若生皇子,便是皇长子。这些日子也的确是委屈了德妃,哀家会给些补偿。”
“多谢太后。”花春垂眸。
谁要她什么补偿,再怎么补偿,没了的东西都已经是再也回不来了!
“你们两人刚刚回宫,也该去好生休息。”太后道:“就先……”
“太后娘娘。”花春打断了她的话,道:“对于万氏被杖刑致死的事情,臣妾还有话说。”
众人一愣,宁太后不悦地皱眉:“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就不该再提。”
“若万氏重罪当死,臣妾的确不会再提。但,万氏被人冤枉,又被屈打致死,冤魂不散,不还她一个公道,恐怕这宫里许多人难安眠。”
“你放肆!”太后微怒,一巴掌拍在旁边的案几上:“皇帝一回来,该有的分寸也没有了?”
万氏是她下令打死的,德妃说这话,不摆明是在打她的脸吗?
花春倔强地抬着头:“臣妾知道分寸,更知道天不藏奸。太后被人蛊惑,相信万氏乃诅咒武贵嫔之凶手,然而实情并非如此。万氏已经没了,太后连个公道都不肯还给她吗?”
“你……”太后目光凌厉,正要开口斥责,就听见旁边的皇帝轻声开口:“你若觉得万氏是冤枉的,那便拿出足够的证据来,否则,朕也无法信你。”
太后皱眉,看了皇帝一眼。
皇帝看着花春,没转头。
花春低头道:“请皇上传刑部尚书进宫,既然案件是交由刑部处置的,臣妾倒是想问问,到底是查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证据,竟然能直接让人被处死。”
太后张口想反对,皇帝又一次抢在她前道:“好,传吕尚书进宫。”
秦公公应声而去,旁边坐着的妃嫔都皱了眉。
德妃不是失宠已久了吗?在她们看来,皇帝对德妃是又冷漠又不关心,也没再宠幸过,结果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给她们一种皇帝是来帮德妃撑腰的感觉?
这两人的感情,怎么可能这么深厚?压根没人察觉啊!
一直以为宫里最大的两方势力是武贵嫔和淑妃,两人争斗了那么久,没想到倒让德妃在背后乘了这么久的凉!
众人心思各异,吕三变却是很快进了宫,就像是一直在宫门口等着一样。
“参见皇上、太后。”他一来便行礼:“微臣在查的案子,有进展。”
皇帝挑眉:“你在查什么案子?”
“回皇上,是太后交给微臣的,关于城隍庙诅咒一事。”吕三变一本正经地道:“那木牌不是万氏刻的,臣等已经锁定了另一个嫌疑人,是个农妇,正在拷问。”
后头说的话大家都不在意,太后瞪着眼看着他:“你有什么证据说明那木牌不是万氏刻的?”
“很简单,咱们最开始都忽略了一个问题。”吕三变伸手就拿出了那木牌和万氏的笔迹:“太后请看,这木牌上的字迹,是不是与纸上的一模一样?”
太后一愣,皱眉:“本就是因为一模一样,才判定是她所刻,不是吗?”
“不对。”吕三变摇头:“正常人写字,哪怕是同一个字,都不会写得一模一样,更何况,这上头还是刻的,若是万氏本人,怎么可能恰好刻得跟自己写的字完全相同?这不应该才是最大的问题所在吗?”
众人都是一愣,花春更是红了眼:“所以,是有人蓄意陷害吧?”
“是。”吕三变点头:“而且这个人,要知道万氏的笔迹是怎么样的,还能恰好拿到这几个字的笔迹。”
帝王微顿,目光落在了一边的花嫔身上。
花寻月一惊,连忙起身道:“皇上,此事跟嫔妾无关啊!”
太后皱眉:“没人说跟你有关,你这样站出来,反倒是有些不打自招的意思。”
汤氏轻轻摇头,这也太蠢了,这么蠢的人,也就能当个垫脚石,想扶多高是不可能的。
于是她干脆来个落井下石:“说起来,这宫里唯一跟万氏有点关系的,就是花嫔娘娘了吧?毕竟以前也是花府的人,想拿到万氏的笔迹,一点也不难。”
花寻月不可置信地看了她一眼,眼里的神色从震惊到憎恨,然后转头看着太后和皇上道:“这宫里怎么会只有嫔妾一人与万氏有关系呢?德妃娘娘不也是万氏的亲女儿吗?”
“这话是谁告诉你的?”皇帝沉声道:“信口雌黄,冤枉高位的妃嫔,可是要受罚的。”
“嫔妾没有冤枉她!”花寻月道:“不信皇上可以看看她的颈后,一定有一颗跟花丞相一模一样的痣。她便就是花京华!”
大殿里一片安静,皇帝眼眸深沉地看着她:“德妃颈后有没有痣,朕比你清楚。她是朕从民间带回来的女子,在花丞相死之前便入了宫,与花丞相没有任何关系。你说这话,是连朕也一起怀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