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行舟没有回避她的目光，略微斟酌，实话实说：“我没有打算告诉你。”
惊雷劈下，心和人都被撕裂。她想过谢行舟可能说出的理由，却万万没想到答案会是这一种。
“沈橘，你听我说……”见她脸色惨白，谢行舟伸手想去抓她的手，却被一把挥开。
沈橘怔怔看着他，大脑茫然无措空白一片。身体先于思维行动，几乎是用她中学毕业后的短跑记录跳下床，抓着手机夺门而出。
谢行舟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瞳孔极速收缩，起身就追。
电梯门于眼前闭合，谢行舟一拳垂在电梯门上，回身猛摁客梯按钮。焦灼等待几秒，看着缓慢爬升的数字，直接拉开一旁消防通道的门，侧身而入。
然而睡眠不足，加上回家后给沈橘熬粥自己滴水未进，身形高大挺拔的男人突然踩空一阶楼梯，整个人摔下去，重重撞在墙上。
第49章
沈橘坐在出租车上先是报了自家地址，最后转念一想换了齐桑落家。
司机看一眼后座上还穿着睡衣的小姑娘，摇头，心道也不知是和家里人还是男朋友吵架了。
手机响一下，是谢行舟的电话。沈橘直接摁掉，将号码拉入黑名单。
她现在不想和他说话。
模糊玻璃车窗隔开外部世界喧闹的人潮，沈橘怔怔盯着华灯初上的街市看一会儿，才想起提前和齐桑落说一声。
齐桑落现在的家在市区高级公寓，沈橘也算见证了她如何一步步走到今天。
下车时齐桑落已经拿一件薄外套在等她，用外套将她裹起来，推着往里走：“瞧你这样，上去说。”
齐桑落长期毒舌的蝎美人面容此时也显得格外和蔼可亲，沈橘耷拉着脑袋拽住外套，她说什么是什么。
齐桑落家家居简洁，线条多用流畅的弧形，将沈橘摁到沙发上替她倒杯温水，齐桑落才开口询问：“说吧，到底怎么了？”
沈橘不知从何说起，喝一口温水试图平息内心纷乱的情绪，挑挑捡捡说个大概。提到谢行舟的味觉障碍有些犹豫，但一想到面对的是齐桑落，吞吞吐吐还是说了。
沈橘说得不甚有条理，齐桑落仍是抓住了重点：“所以，你是因为他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你生气？”
沈橘点头。
“那他的解释你听了么？”
沈橘摇头。
“傻孩子……”齐桑落叹息一声，揉揉她的头发：“我理解你的心情，不过你可以选择先听听他的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他自己都说不打算告诉我了。”沈橘磨牙。
“是，无论如何，这么大的事他不打算告诉你足以构成生气的理由。”齐桑落回身坐到沈橘身旁，拍拍她：“但是，如果你不想自己后悔，他的理由应当听一下。”
“你怎么这么冷静？”沈橘嘟囔。
齐桑落拨了拨披在肩上的卷发，笑：“又不是我男朋友，我当然冷静。”
“……”低头看手中捧着的水杯，沈橘仍是纠结：“可是，你说他为什么不打算告诉我？是不是说明我在他心里的位置也不过如此？”
齐桑落又好气又好笑，涂着艳丽丹蔻的手指对着沈橘脑门轻轻戳两下，叹息：“你呀你，本来就傻，谈个恋爱怎么变得更傻了？都说先听听谢行舟的理由了，你兀自在这东想西想有什么用？感情这种的东西如人饮水，你都得不出答案，问别人又有什么用？”
沈橘摸着脑门委屈巴巴瞪齐桑落：“和你聊天真憋屈，你就不能顺着我一起骂他！”
齐桑落视角太理性，连带着满腔抱怨的沈橘也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过于冲动了些。可是，如果感情里能够做到百分百理性，那也不是昏头昏脑陷入爱河的男女了吧？
“想找人骂他？那简单，你给沈荇打个电话。”
“怎么又提起我哥了……”沈橘蹬掉拖鞋，双腿一缩窝进沙发角落：“不管，我现在就是不待见谢行舟，也不想理他，我不要提他了。”
“行行行，你说什么是什么。”齐桑落耸耸肩，生男朋友气的姑娘是没有道理可讲的，哪怕气过头后她能自己重新思考前因后果，现在也绝不是继续和她分析道理的时机。
晚上久违地与齐桑落同寝，齐桑落不愧是从头发丝到脚指甲都充满女人味的妖精，躺在那张柔软又带着淡淡玫瑰香的大床上，沈橘觉得自己要是个男人一定把持不住——虽然她这晚睡得并不好。
清晨六点半，齐桑落出门晨跑的时候沈橘也顶着一双熊猫眼与阳光say hello。回过神，心里忍不住想的都是谢行舟。偷偷把拉黑的号码放出来，再看一眼毫无动静的微信，突然有些说不上的难过。
她只不过挂断一次电话，谢行舟就再没联系她。
以他的手腕，哪怕电话被拉黑，也能有无数种方法找到她。况且……微信还没拉黑呢。
一颗心又沉下去，忍不住往不好的方向胡思乱想。
被谢行舟吸引是很容易的事，无论他的气质或是谈吐，都有足以让人心甘情愿沦陷的魅力。最初她毫无实感，不相信谢行舟真喜欢自己。后来一点点感受他的关怀照顾，让她找到切实被爱着的体验。可现在她又看不懂了，不明白他的所作所为到底为什么。
也许感情本身就是看不懂的东西，可她害怕，怕自己小心翼翼打开蚌壳后遭遇的却是海底风沙。所以情况稍有不对，就忍不住想往回缩。
“啪啪”拍两下脸，沈橘掀开被子下床洗漱。
和常年过标准死宅生活的她不一样，齐桑落是一个对自己相当严苛要求的人。即便画稿到深夜，第二天起床晨跑也不在话下。一觉睡到十二点对沈橘是常态，对齐桑落却是放纵。
她和齐桑落是绘画论坛认识的网友，曾彼此慰藉黑暗低谷的岁月。齐桑落回国时她们在兰叶市面基，终于将线上革命友谊发展到线下。沈橘发自内心欣赏齐桑落的性格，活得这样自信、大气、又理性的美丽女性，值得周围男士宠爱。
正如齐桑落所说，如果她当时能更理性一些，听完谢行舟的解释，也许事态就不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谢行舟一整晚没再联系她，她心中也该有数了。倒不是说非得谁先开口，可昨天那种情况，理应是谢行舟先找她解释吧……
沈橘捂面叹息一声，感觉自己可真是变作了。
强行深呼吸几口，告诉自己先别再想。沈橘转身进厨房敲两个蛋，想做个早餐等齐桑落回来。可站在厨房看着锅碗瓢盆，脑海里又不可抑止浮现出谢行舟做饭的身影……
真是要死。
蛋也懒得管了，沈橘自暴自弃回到沙发上，脑袋埋入双膝间，恨不得一道雷把自己劈晕过去一了百了。
齐桑落回来得准时，沈橘听见开门声抬头看她一眼，复又垂下。这一眼太快，以致沈橘没看清齐桑落复杂的神色。
用脖颈间搭着的毛巾擦擦汗，齐桑落走过去戳她：“小橘子。”
“唔？”沈橘没抬头，声音闷闷的。
“有人找你，在楼下。”
反应三秒才猛地抬起头，沈橘眨巴眨巴眼看她：“谁找我？”
齐桑落看沈橘这副眼睛里突然有光的样子就觉得好笑，摇头：“你说还能是谁啊……”
沈橘从沙发上弹起来，小跑到窗边扒开窗帘往下看，看到那辆熟悉SUV和它的主人时，沉寂的心再次跳动起来。
明明还什么都没听他说，情绪就如阴霾中投下一缕阳光，见缝插针地鲜活起来。
急急忙忙穿着拖鞋往外跑，跑到一半，又退回来抓起梳子理了理头发。而放下梳子的瞬间，内心再次陷入纠结，犹犹豫豫半天没踏出大门。
“行了，快下去吧，说清楚了再回来。”齐桑落见不得沈橘这副进退维谷的样子，拍拍她的背，鸡妈妈鼓励小鸡崽一样把她推出去。
脚步虚浮出了电梯，临门一脚的时候沈橘又开始怂，原地徘徊好半天，才扭扭捏捏走出公寓。
晨曦很淡，透着暖光。空气有新露的味道，像是化开的冰淇淋，薄薄柔软带一丝凉。
谢行舟靠在车门上，还是昨天的外套和衬衣，眸光依旧清朗疏懒，只是眼底带一层浓浓倦意。很显然，没睡好的不止沈橘一人。
他外套只披在肩上，两只袖管顺着肩头垂下，身姿挺拔而沉稳。一只手从领前伸出来，方向朝着沈橘：“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