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女士的反应倒正常，沈橘只是没想到沈朝雨也会突然出声。然而让她更没料到的还在后面，沈朝雨起身走向楼梯，回首看了一眼谢行舟。声音云淡风轻，却让沈橘一下紧张起来:
“谢先生，我有些事想和你谈谈，请跟我来书房一趟吧。”
比起满脸忐忑的沈橘，谢行舟像是早料到会有这般情景一样面色自若地笑笑:“好，伯父稍等。”
“等等，”沈橘拦住谢行舟，和沈朝雨对视，“有什么事你们可以在客厅说，我也想听。”
沈橘是担心以沈朝雨的性格，若不喜欢谢行舟，可能会说出一些让人难堪的话。不管怎么说，谢行舟是为了帮她才假称是她男朋友，如果沈朝雨不给他好脸色看，她心里也过意不去。
“你是不是傻？”未等庄女士出声，沈荇长手一伸将沈橘拉回来，压低声音在她耳边开口:“爸要帮你把关，你紧张什么？”
“可是……”从刚才沈朝雨的言行来看，似乎没多喜欢谢行舟。沈橘不知应该如何解释，下意识去看谢行舟，收到一个安抚她的眼神。
谢行舟笑容温和，经过沈橘的时候又垂眸扫了她一眼:“我先跟伯父上楼了。”看着沈朝雨领谢行舟上楼，沈橘跟着就想上去听墙角，却被沈荇一把拎回去。
沈荇对于沈橘如此担心谢行舟心有不悦，冷了一张俊脸，说出来的话却是冠冕堂皇:“帮妈洗碗，你想去哪呢？”
拎小鸡一样将沈橘捉进厨房，沈橘洗得心不在焉，胡乱将碗扔进洗碗机里就往外面跑。
沈荇简直痛心疾首，前段时间还乖乖倚着他叫他哥哥的妹妹，一转眼怎么眼里就看不见他这个哥哥了？
沈荇一颗妹控心在滴血，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希望沈朝雨能和他达成统一战线，让谢行舟知难而退。
第28章
谢行舟在沈朝雨书房里一待就是两个小时，客厅放着的春晚只有庄女士和沈荇偶尔看两眼。
沈橘捧着平板看C站拜年祭，昏昏欲睡之际终于听见楼上传来声响，一个激灵抬起头，趿拉着拖鞋跑到楼梯口。
谢行舟跟在沈朝雨身后下楼，两人面上都没什么表情，看得沈橘心头一紧。
沈朝雨扫了沈橘一眼，在她跟前停住，语气中似有叹息：“你也真是长大了。”说完，径直走到沙发前，在庄女士身旁坐下。
沈橘没明白沈朝雨这句感慨从何而来，转头去看谢行舟。谢行舟正好也看向她，他的眸光在玻璃吊灯光晕下异常缱绻，带着细雨洒落春芽的柔软，看得沈橘一阵晃神。
这阵晃神中，谢行舟轻轻牵起她的手，俯身在她耳边开口：“我没事，别担心。”
沈橘愣了几秒才想起抽手，却被谢行舟一点点包覆在掌心，低沉动听的声音继续回响在耳边：“别动，伯父伯母在看呢。”
果然，沈橘一偏过头，就看见沈朝雨和庄女士的视线都齐齐投向这边。见沈橘看过去，庄女士还招了招手：“站楼梯口干嘛，你俩快过来。”
任由谢行舟牵着自己坐到沙发上，沈橘没忍住偷偷凑近他耳边：“我爸都和你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谢行舟笑着回她，“说你小孩子脾气，不懂事，让我多包容你。”
“你以为人民警察会相信你的鬼话？”
“信不信由你。”谢行舟抿了抿唇，将她的手又握紧了一些。
一整晚除了眼睁睁看着妹妹跟别人跑了的沈荇心情不佳，气氛算得上是和睦，沈橘甚至还和沈朝雨说了好些话。
沈朝雨和庄女士没等到守岁便去睡了，沈橘捧着平板让谢行舟看她和褚云录好的C站拜年祝福。沈荇幽幽看了他们一会儿，最后还是叹息一声，将压岁钱塞给沈橘，回房眼不见心不烦。
新年倒计时响起的时候，窗外也传来有人放鞭炮的声音。和京都响彻寺庙钟声的跨年夜不同，属于中国新年最传统的迎接方式。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算起来，跨年和除夕她都和身边这个人一起过了呢。沈橘下意识抬头去看谢行舟，正好对上他看向自己的视线。
平板中喜迎新年的欢呼声和窗外的鞭炮声呼应，却又好像在这一瞬间离得很远。沈橘在谢行舟眼中看到自己，这才反应过来他们的距离很近，近到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谢行舟深棕色眼瞳中盛着今夜的灯火，满载星光碎影，然后一点点融为她的影子，斑驳迷离。
刚想说些什么，她就听见了谢行舟的声音。淡得仿佛下一秒就要随风而逝，却无比清晰停留在耳道深处的，喑哑迷人的声音。
“沈橘，新年快乐。”
沈橘愣了好一会儿，才望着他眨了眨眼睛，轻声回他：“新年快乐。”
上一次她率先说出的祝福，这一次由他先开口。
谢行舟看着她笑笑，自然抬手抚上她的头发，顺毛一样摸了两下。沈橘觉得从沈朝雨书房里出来后的谢行舟温柔得有些不像话，微微皱眉：“我爸到底和你说什么了？”
“都说没什么了。”
“骗人。”
“为什么这么说？”
“你现在的眼神太肉麻了，我瘆得慌。”
“……”
谢行舟满腔柔情在沈橘的不解风情中碎成齑粉，有些头痛又有些好笑地看着她，谢行舟卸下先前面对她家人时儒雅温和的外表，整个人懒洋洋的：“我就不能温柔一点看你？”
“……那你看吧。”沈橘倒是没过分在这个问题上纠结。
被她不上不下的态度堵得稍微有些烦闷，谢行舟眉眼无奈地舒开，在是否要点破这个问题上纠结片刻，轻轻开口：
“伯父问我是否以结婚为目的和你交往。”
“我告诉他我是认真的，我想娶你。”
心跳猝不及防漏了一拍，沈橘怔怔看着谢行舟，直到脸颊一点点涨红，才不自然地移开视线：“你不用和他说这些的。”
“是吗。”谢行舟不置可否，只是认真将沈橘面上每一个表情都静静收入眼底。看到她泛红的脸颊和躲闪的目光，才算满意地收敛一点视线：“他其实很关心你。”
通过刚才和沈朝雨的促膝长谈，毫无疑问可以得出这个结论。
很多情况下，母亲通常是孩子港湾，代表着家、故乡、心灵世界。而父亲则教导孩子变得强大，能够以自己的力量去对抗外部，代表着充满秩序、纪律的物质世界。
沈朝雨担任了沈橘成长路上的这一角色，甚至是用近乎严苛的方式去要求她学会一个人对待外部世界。
“很多时候我也想过，她生在沈家，完全可以让她以更轻松的方式活下去。可我也想，万一哪天我和她母亲不在了，沈荇又不在身边，她一个人要怎么办。她是我沈朝雨的女儿，应该优秀到就算不依靠任何人，也可以活得很好的程度。”
谢行舟想起沈朝雨的话，也想起他告诉沈朝雨他想娶沈橘的时候，这个气质清冽的男人坐在他对面认真直视他的模样。
“如果沈橘选择了你，我尊重她的意见，并发自内心祝你们能够与共白首。但感情从来不是一帆风顺，如果有一天你不再爱她，请不要做任何对不起她的事。你告诉我，我来接她回家。”
先前没接触过沈橘的家人，谢行舟也没有擅自揣测她父母的意思。但和沈朝雨一番谈话，能感觉到他对沈橘的关心。
有些话他对沈橘难以说出口，对着他这个外人，倒是能够毫无芥蒂吐露心事。
沈橘稍有晃神，目光黯淡下去：“……我知道他关心我。可是我们没办法相互理解。我接受不了他关心我的方式，他也接受不了我的选择。”
看着沈橘小兔子一样垂下去的头，谢行舟几不可闻叹息一声，伸手揽过她靠在自己肩上：“好了好了，不说了……明天有什么安排？”
沈橘无意识抓住谢行舟的衣襟蹭蹭，嘟囔：“先睡个饱再说……”
***
初一早上沈橘是被手机震动声吵醒的。迷迷糊糊抓起手机看了两眼，除了新年祝福消息，大部分人是来询问C站拜年祭她露脸的事。
沈橘知道集团安排的营销号有工作，回了几个关系好的作者，抓抓头发起床下楼。
还未走到楼下，便听见客厅中有说有笑。沈橘一愣，抓着扶手向下跑两步，其乐融融坐在沙发上聊天的两人，不是谢行舟和庄女士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