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原本是可以幸福的。
只要他不再深究的话。
可谁让他卡路狄亚偏偏是个死心眼呢？
第十三章
那天其实一点征兆也没有，卡路狄亚有点小感冒，头痛不想动。所以笛捷尔下午要去孤儿院看卡妙的时候就没带他一起去。
“我去看卡妙了，回来再打扫房间，你在家照顾好自己～”笛捷尔临走之前还把营养易消化的浓汤煨在电磁炉上，一个劲要他喝了。
卡路狄亚吃过药之后睡了一觉，醒来喝了笛捷尔给他煮的汤。他的头不疼了，感冒好像也好得七七八八，所以他洗完碗想起笛捷尔临走之前说回来打扫房间。总不能光吃饭不干活吧～卡路狄亚决定由自己来打扫。
地板有清洁机器人，卡路狄亚只要把灰擦一遍就基本完成任务。只不过这一次他意外地发现，唯一一个堆放杂物的房间没有上锁。
奇怪，以前都是锁上的，要进去收拾吗？
此时最明智的举动就是抄起小机器人迅速离开那里，但卡路狄亚把门推开一点，把小机器人放了进去，自己也跟着走了进去。
生活本身就像一场诡谲的迷宫，让人摸不着头脑。看似一个接一个的巧合，毫无章法，实际上每一个转角和岔路都早已安排好，在哪里停顿，在哪里转身，无论怎么挣扎最后都会沿着预定的轨迹走下去，而操控这一切的正是我们的内心，与事件本身毫无关系。
只有早来与迟来的区别而已。
笛捷尔堆放杂物的房间自然不是蓝胡子血迹斑斑的小房间，里面也确实只是堆放着杂物而已。卡路狄亚整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擦干净灰尘，然后他终于发现自己之前隐隐感觉到的不协调感到底是因为什么了——
笛捷尔的家里没有他的过去。
是的，一个人独居的家里或许整齐，或许凌乱，但你可以轻易从他家看出他过去生活过的痕迹。也许是学生时代看过的、随手放进书柜里的几本旧书，也许是跟好朋友出去玩合影的照片，又或许是塞在角落里落灰的大学毕业纪念册……太奇怪了，杂物间是最后一个角落，然而就连这里也没有跟笛捷尔以前的生活有关的东西，一件都没有。
笛捷尔这个人就像为魔术而生的，他热爱生活、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但这一切都是在他拥有“魔术师”身份之后。为什么？
从前那段日子不可能是空白，发生了什么？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不会轻易枯萎。它会藏在心灵角落的泥土中，蚕食着从前看似坚不可摧的信任，再出其不意地全盘破坏。
“马尼戈特，帮我……”卡路狄亚关上了杂物间的门，他不像表面那样若无其事，而是拨通了马尼戈特的私人电话，“查笛捷尔的真实资料，不是网上那些。我要知道他过去在哪念书，家庭关系怎样，有什么朋友……尽快……”
轰的一声，平行世界的大门开启了，生活从这里分为两条路：一条满是鲜花和阳光，他轻松地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吃笛捷尔新烤好的年轮蛋糕，慢慢忘记跟魔术师犯罪嫌疑有关的一切，最后辞职，和笛捷尔心无旁骛地相伴到老、真正成为魔术师形影不离的助手和爱人；而另一条则充满黑暗，剥开灿烂的表象用怀疑揣度背后的谎言，而此时的卡路狄亚就站在岔路口，头也不回地走向第二条。
在他拨打马尼戈特的私人电话而不是直接报告局长的时候，他实际已经隐隐有了预感。
笛捷尔并不像他从前想象的那样无害。
……他需要一点时间来想清楚自己的立场，当然，这得是在他彻底查清真相之后。
第十四章
卡路狄亚过了几天才拿到马尼戈特传真过来的记录，确实如他所想，案情有了意想不到的进展。因为有一块失窃的宝石找到了。
没有证据现实笛捷尔直接接触过那些宝石，不过失窃的宝石出现之处，珠宝公司的加奈特夫人和慈善家克雷斯拖始终保持着亲密的关系。克雷斯拖正是当初支持笛捷尔登台演出的慈善家，卡路狄亚不认为这是巧合。
被正直的养父收养，喜欢魔术，慈善家恰到好处的捐助和支持，还有那个魔术社——
别人或许觉得匪夷所思，但卡路狄亚知道，笛捷尔如果只是经手，根本不会留下任何证据。从一个地方把宝石转移到另一个地方。
笛捷尔的那些鸽子都可以做到。
克雷斯拖还要继续调查，包括笛捷尔被收养以后的经历，还有教♂唆儿童犯罪的动机……
“卡路，你在想什么呢？”笛捷尔突然出声打断了卡路狄亚的思绪，他把脚伸了过来。手脚冰冷的时候还有卡路狄亚这个超大号移动人形暖炉，暖手暖脚暖心还能暖床。幸福～
“想你的跨年魔术表演结束后我们去哪玩。”卡路狄亚也学坏了，花言巧语张口就来。
笛捷尔笑笑，相信了他的花言巧语。他在写一封信。出于个人喜好，他不爱用电脑发电子邮件，右手写累了就换左手继续写。两只手的字迹截然不同，但看起来都相当美观。
“我出去寄信。”写完之后，笛捷尔俏皮地吐了下舌头，穿好衣服就拿着信走了出去。
看着他走出去，卡路狄亚丢开被子飞快披上大衣不远不近地跟着笛捷尔，果然不是去邮局的方向。卡路狄亚跟了他一路，发现笛捷尔居然去了一个新开不久的嘉年华。
他只是趁着一个孩子家长去买零食的时间跟孤零零站在原地的孩子轻声说了几句话。
卡路狄亚远远看着这一幕，心沉下来。
……
“……我已经下定决心了。”男孩抬起头，眼神异常坚定，“谢谢你，魔术师，我想好了。”
然后他看到魔术师做了个奇怪的动作。
“你问这是什么意思？”他把手放在自己脖子上，做了个扼死的手势，“这是心理暗示。”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一个方向。
魔术师露出空洞的落寞表情朝那里走去，男孩跑了两步，眼睁睁看着他走远，“代表我刚刚杀死了自己，之前痛苦、难过、无力、满心绝望的自己，然后新生，变成全新的我。”
啊，卡路狄亚，你果然跟过来了。
第十五章
夜幕降临，嘉年华的夜场是非常盛大的中世纪风格假面舞会。人群沸腾着，跟台上穿着华美礼服的“贵夫人”学习动人的舞蹈。
只一个错身，笛捷尔竟然已经换好了一套贵公子的服饰，刻着繁复花纹的薄薄面具遮住了他的上半张脸。如果不是卡路狄亚太过熟悉笛捷尔的背影，他一定会跟丢的。
笛捷尔非常谨慎，而且早有准备。
卡路狄亚不得不启用了备用方案。周围人惊呼过后，给他们两人腾出了足够的空间。卡路狄亚稳稳地托着手枪，动真格地拉开了保险，“站住，慢慢转过来，否则我会开枪。”
笛捷尔果然慢慢转身，他看起来无比陌生。
或者说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吗？好像短短一个下午过去，他就已经不再是卡路狄亚以为自己认识、并想与之共度一生的那个人了。
“笛捷尔，我不想再跟你绕圈子，继续玩你追我赶的愚蠢游戏了。”卡路狄亚说话的声音不高，却仍旧在鼎沸的人声当中准确传入了笛捷尔的耳中，“真正的你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
笛捷尔慢慢举起一只手，他打了个响指。
与此同时另一个方向突然传来人群的骚动和尖叫声，空置的舞台意外倒塌，好像砸到人了。卡路狄亚的手没有发抖，在突然变得杂乱的人群中，他的目光死死锁住笛捷尔。
不要分心，不能转移视线。
那边就算死人也只会死一个——之前跟笛捷尔说话的孩子的父亲，卡路狄亚能感觉到。
终于按耐不住当众杀人了吗你这败类。
温和的表象之外，卡路狄亚的心比笛捷尔还要坚硬冷漠。固执得一定要找出真相，无论对笛捷尔还是受害者，他都只求问心无愧。
熟悉的铃声忽然在笛捷尔口袋里响起来，笛捷尔拿出手机——是卡路狄亚的，而直到他把它拿出来，卡路狄亚才惊觉自己的手机不知什么时候被笛捷尔摸走了。魔术师兴趣不大地暼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按下接听键。当他开口时，完完全全就是卡路狄亚的声线，卡路狄亚的语调和用词，就连细微的呼吸和停顿都分毫不差，“……没事，人我已经抓到了。你还跟来干什么？没错，就是他，我确定，这点小事也要问……磨叽的人是你，螃蟹，等着老子回去踢爆你的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