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叹道:“便是个女儿,被这样说,有心气儿的,都要不高兴,何况男儿?再者——我原想着,有些事不急着同你说,免得吓着你,但如今看来,还是早些说了,你心中有数方好。”
许京华忙端正坐好,“娘娘您说。”
“皇上登基已有一年,却迟迟未立太子,如今朝中大臣都在催促,我一个居于深宫的老妇人都知道这些,恐怕也瞒不过琰儿去。皇上偏在这个时候说这话,莫说琰儿本就心事重,便是个心宽的,也不能不思量。”
许京华琢磨了一会儿,有点明白了,“大殿下是不是担心皇上不想把天下传给他,才说这话的?”
太后点点头:“皇上当时说完,也有些后悔,只说羡慕你爹有你这么个贴心的女儿,让琰儿替他去探望你爹。”
“难怪大殿下始终不太高兴了。”换许京华,心里肯定也不是滋味。
“所以我说怪我和皇上,要是平常,你同琰儿这么说笑,他顶多告诫你两句,却不会这么当回事。”正是心里生嫌隙的时候,听了许京华那话,难免觉着惊心。
“那也怪不着您啊。”许京华抱住太后手臂,“这是他们父子间的事。”
太后摇摇头:“我当时应该拦着,不让琰儿就走,说皇上几句,把那话圆回来的。但我那时想起了琰儿的母亲,一愣神,他已经领命走了。”
“大殿下的母亲怎么了?”
“这事说来话长,琰儿的母亲姓李,李家是山东士族,当年拥立先帝,有功于朝廷,所以先帝就选了李氏女为太子妃。但李家权势日盛,也生了不该生的野心,在太子妃产下琰儿后,她父兄密谋造反,想弑君拥立当时还是太子的皇上。”
许京华有点糊涂:“造反的人,不都是想自己做皇上吗?”
“当时人心所向,仍在皇室,李家不敢直接称帝,就想拥立才十六岁的太子——他们以为少年太子比先帝好糊弄,就算不好糊弄,过一段时间再弑君,立襁褓中的琰儿便是。”
许京华听得汗毛竖起,指尖都凉了。
太后摸摸孙女额头,安抚道:“别怕,事情没成,先帝得到密报,提前部署,将李家叛军剿灭了。不过,太子妃也因此早逝——我知道皇上心里一直很怀念她,太子妃的品格,原也没得挑,所以当时听了那句话,思绪就跑远了。”
许京华没明白:“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么?”
“若琰儿是个女孩,李家大概也不会急着谋反……”
“您是说,皇上是这么想的?”许京华瞪大眼睛。
“我不知道,但这些年来,皇上同琰儿确实不大亲近。”
“这没道理啊!有心谋反的人,什么事做不出来?怎么能把缘由归结给一个婴儿?”
太后苦笑:“人便是如此,遇上无可挽回的事,总忍不住去想‘当初如果’。这些话,我同你说了,是想你明白背后因由,天下间的父子父女,不都同你和你爹一样。以后你同琰儿说话,尽量不要涉及皇上——认真说来,背后议论皇上,也算不敬。”
许京华面上老老实实点头,心里却想着,要把夸皇家的话都收回,他们这些人背后都有坑,一不小心就踩进去了!
“也不要告诉琰儿我同你说的话,他本来心事就重,听了这个,父子俩恐怕就有心结了。”
现在叫她说,许京华也不敢说了,就又点点头。
“那你同宫女们玩会儿,我去瞧瞧琰儿,开导开导他。”
许京华站起身送太后,到底忍不住又问了一句:“祖母,皇上……是不是真的不想把天下传给大殿下啊?”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被吐槽本文名字了,我也知道我取名废,但思维定势了可能,想不出别的╮(╯▽╰)╭
基友提供的选项,我能接受的有《盛宠京华》和《宠冠京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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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劝解
东偏殿里,刘琰正握着一卷书发呆。
那小丫头如此反常,娘娘不可能瞧不出来,这会儿必定在询问。娘娘会生气吗?应当不会,但肯定会有些失望吧?
他都十六岁了,父皇在他这个年纪,他都已经出生,他却还因为父皇一句玩笑话,就如此沉不住气……。
“殿下,太后娘娘来了。”
刘琰一惊回神,手中书卷一松,啪地掉在了地上,刘琰顾不得书卷,忙穿鞋迎出去。
太后站在外间正打量陈设,见他匆匆忙忙出来,笑问道:“是要睡了吗?”
“没有,孙儿背书呢。”刘琰一边行礼一边答道。
太后歪头往里间瞧了瞧,蹙眉道:“背书怎么不多点几支蜡烛?坏了眼睛可不值当。”又叫郭楮,“我这些日子心神恍惚,怎么你也懈怠疏忽?这都什么时节了,琰儿的窗纱还没换?”
郭楮跪下请罪,刘琰忙道:“娘娘息怒,其实半月之前他们就要换的,是孙儿看窗纱还新着,并无破损,那时天也没暖,就叫他们等一等,真不是郭楮疏忽。”
太后摆摆手,让郭楮起来,又说刘琰:“你这孩子,节俭不在这上头。天气暖了,就该换轻薄的窗纱,这样一则透气,二来也更透光,屋子里亮堂,你读书写字,才不伤眼。还有,天黑以后,尽量不要看书,非看不可,就多点几根蜡烛。”
刘琰连连答应,等太后嘱咐完,笑着请太后坐,“又让您操心了。其实孙儿刚才没说实话,您来之前,孙儿手里虽拿着书,却根本没看。”
“怎么?有心事?”太后明知故问。
“嗯,孙儿觉着自己白长了十六岁,不但不能为父皇分忧,还让您时常操心……京华妹妹跟您说了吧?孙儿今日,实在有些失态。”
太后轻轻叹息,向他招手:“琰儿过来。”又示意郭楮等人退下。
刘琰走到太后身边坐下,太后伸手在他两肩之间比了比,笑道:“你这小肩膀才多宽,就拿自己当大人了?”
刘琰低头微笑。
“京华同我说了,这事儿怎么能怪你?”太后跟许京华直言不讳就说怪自己和皇上,到刘琰这里,却绝口不提皇上,只说,“该当怪我才对。”
刘琰抬头要说话,太后摆摆手:“你听我说。你回来之前,皇上正同我夸京华,说她活泼聪明,又大方懂事,也不知她爹怎么教出来的,再看看大公主,任性得皇上都看不下去,正这会儿,他们来报,说你回来了。”
太后望着刘琰,笑容里满含慈爱,“我就说,大公主还小呢,又是女儿,任性就任性吧,不碍的。难道皇上有琰儿这么懂事的儿子,还不够?皇上还没回答,你就进来了,于是他脱口就说了一句,‘琰儿要是个女儿多好’。”
“原来如此……”刘琰心头压着的大石,终于挪开,“那您怎么还说怪您?”
若真的只是说笑,就不存在怪谁了。
太后道:“我要是不提你,皇上也不会说这句。且他虽是有口无心、随便一说,但身为天子,戏言也有人当真。你觉着伤心,并没有错,任谁无缘无故听了父亲这样一句话,都要伤心的。”
刘琰先前主动认错,还存着以退为进的心思,但这句话一入耳,他心里强自压抑的酸楚,瞬间涌上,喉咙也因此哽住,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太后只做不觉,继续说道:“你走之后,皇上大约是怕我说他,主动提起立太子之事。”
刘琰立即抬头,直到与太后对视,他才反应过来,不该如此急切,但这时再躲开,亦失于坦荡,便干脆这么看着太后等下文。
“皇上说,赋役改革如今正值紧要关头,他还想接着裁汰冗员,朝中风大浪急,如若这时就立了太子,恐怕会将太子也牵涉进去……”
万一储君在风浪中,被捧到皇帝的对立面,刚刚安定下来的帝国,必然又将动荡不安。
“那些士族出身的大臣是什么样,先帝也给你们讲过,别看他们满口忠孝仁义,实际心里并不怎么把天子当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