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自己忍不住笑了一下，眼中泛着少女的神采，根本看不出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
买妈妈把手挡在嘴边，抿了抿唇，像守着自己的宝贝似的，“要小点声说的，怕他听见了沾沾自喜起来呀。”
凌麟深深看着买妈妈，心里涌起无边的羡慕。
这大概就是女人爱对了人的样子吧，凌麟想起她的妈妈，在很久以前，就找不到这种沉浸在爱情里的娇憨可爱了。
“阿姨放心，我知道了。”
姑娘乖得让人心疼，买妈妈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她个子不过才到凌麟肩膀下头，却还是努力踮着脚给了她一个拥抱。
凌麟在这个拥抱里鼻尖发酸，抬手回抱住阿姨，听她劝慰说，“不要太伤心哦闺女……你们年轻人不是说什么，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吗？以我们麟麟的条件，绝对能找个这世界上最最最好的男人的，啊。”
凌麟吸了吸鼻子，她这一天先后在aunty和买阿姨身上享受到了妈妈的关爱，心里的那份缺憾也好似被填补，正要说点什么感动的话，一旁的买包包却煞风景地拧着眉毛开口，“不是……那为什么我分手的时候你拉我看放鞭炮，她分手你就给她拥抱呢？”
买妈妈闻言转头狠狠瞪了她一眼，“你一颗心大得太平洋都装不下，分手第二天，不，确切说是当天深夜就跟人出门去网吧通宵开黑了，我拥抱你个屁啊！”
凌麟被这对母女的对话逗得笑出了声，买包包表情纠结，似乎在费力地回想到底有没有这回事儿。
买妈妈温柔拍了拍凌麟的后背，“乖乖，去吧，和包包去楼上露台喝喝酒吹吹风，我们不太懂你们年轻人的事，但是总归有朋友陪着说说话，心里能更好受的。”
凌麟点头，买包包晃了晃手里的啤酒，走过客厅的时候接过了买爸爸做好的下酒小菜，两个人走到了二楼的露台坐下。
“啪”地一声，啤酒被拉开，细密泡沫泛起的声音悦耳动听，买包包把酒递给她，凌麟沉默地接过。
都市的夜空星月稀疏，夜晚的云雾也是灰蒙蒙的，她在夜风里轻轻叹口气，“明天新学期就开学了，这一年在学校上课、拍戏，过得可真快。有时候我觉得充实又空虚，忙起来的时候确实什么也顾不上，可是后来……”
凌麟抿了口酒，有些自嘲地想起和终有刚认识的那段日子，“后来事情太多，压力太大，就很希望有个人能听我说说心里话，陪我哭，陪我笑，陪我度过一个又一个难关。”
买包包一直静静地听着，直到此刻才看了眼凌麟落寞的侧脸，她知道，分手总归是这样的，再身处欢乐中，也有要想起那个人的时候。
“但你也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允许他陪在你身边的。”
凌麟笑了一下，有些感慨地点点头，仰头又灌了半瓶啤酒。她喝得急，买包包也不劝，横竖她今晚就是来买醉的。
要么说女明星多可怜呢，买醉也不敢去酒吧，怕被偷拍、被人算计，只能窝在朋友家里才觉得安全。
“他真是个挺不错的人。我以前可能都是在自欺欺人，我骗了你，骗你说我没有很喜欢他，好像这样我就真的能不喜欢他一样……”
她踩在椅子上，把头低下去埋进膝盖，声音有些闷，“可是不是这样的……包包，我今天才发现，一想到以后他就不能陪着我，我听不见他跟我说话，或者他会和别的女孩子一起玩……我心里就好难过。”
女孩纤细的肩胛骨微微颤抖，她皮肤很白，乌黑的长发散下来，越发显得这副画面美不胜收。
“凌麟，我之前劝你不要陷得太深，也是从现实角度来考虑的——你俩身份、职业、地域，没有一个合得来的。就算继续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你是知道的，这样的感情就像……”
就像凌麟的爸爸妈妈一样。
她自己也清楚这一点。
所以抱着膝盖缓缓抬起头来，看向旁白的好朋友，夜色里，凌麟的眼眶红红的，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耷拢着耳朵，瞧得人心里难受。
“包包……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
她把啤酒放在唇边，若有似无地轻轻笑了一声，“羡慕你，有这么好的爸爸妈妈，这么好的家庭。”
买包包静静看着她，想了想，还是把那些太沉重的话都压了下去。
她故作轻松地耸肩，挑让她高兴的话劝她，“那又怎样，我爸妈还不是更喜欢你？我妈扬言要把她所有的包包衣服都继承给你，一件都不留给我呢！”
凌麟没忍住被她逗笑，被呛得轻咳几声，转眼嗔怪地瞪她一眼。
这一眼秋波流转，看得人心里发痒发麻。
不愧是“无往而不利的美貌”，这样好看的姑娘，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
买包包再次握着啤酒跟她碰了碰，指尖的水珠沁凉，让人心里的烦躁被熨帖下去几分，“感情么，不合适不是错，及时止损就好了。有些带给我们痛苦的事我们没有选择，有些却是可以避免的。”
前者比如家庭，后者比如爱情。
“凌麟，作为朋友，毫无疑问，我希望你幸福快乐。”
后半夜买爸爸又来送了几回酒，俩人一瓶接着一瓶不知道喝了多少，凌麟在预感到自己意识要变得混沌前，摸索着在买包包身上找手机。
买包包舌头都开始打结了，挥着手躲她，“我操……你他妈乱摸什么？老子是个女人！”
凌麟眼睛发红，疑惑地冲着她打了个酒隔，“女人……怎么没有胸……？你这个平胸怪把我手机……藏哪儿去了？！”
于是俩人一起满地摸手机，终于在窗台边找到了，凌麟凭着记忆输入密码解锁，点进微信，划了半天屏幕，点进了钟有的头像。
她手指哆嗦着，眼泪扑扑簌簌往下掉，以一种十分悲痛的姿态看了看夜空，然后握着手机，按下了录音键——
“终有，我们分手吧。”
说完，自己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迷迷糊糊地抱着安慰她的买包包，语无伦次地诉说自己这段短暂而悲壮的网恋。
那头一直没有回复，钟有从邱导家离开就直接赶飞机回了W市影视城。
既然决定要接拍《虞姬》，他必须先把前一个戏的戏份尽快拍完，杀青后才能顺利进组。
于是理所当然地，这一夜钟影帝又赶了夜戏，结束以后，剧组的演员和工作人员都张罗着要给他庆祝夺得玉桃奖的喜讯，连赵导也难得凑了热闹，他推脱不开，直喝到了后半夜才回酒店。
凌晨四点，凌麟和买包包在床上睡得人事不省，她手机屏幕上一遍一遍闪烁着语音通话的邀请。
钟有站在房间里，打开窗吹着夜风，强迫自己昏沉发涨的神经疼痛能缓解半分。
他今晚其实又被灌了许多酒，可听了凌麟语音的第一瞬间，几乎就彻底清醒了过来。
她声音有些抖，明显是喝了酒，含混不清地带着哭腔跟他说，“我们分手吧”。
心脏漏跳了一拍，他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
好像有一只手掐住了他的喉咙，让他窒息又恐慌。
他从来都没有过这种，面对即将失去而生出如此巨大的惊惶。一颗心在刹那间提了起来，却怎么也放不下去，然后越跳越快，直到失去控制。
这些天凌麟一声不吭，好像心里完全没有芥蒂了一样哄着他，直到今晚，她突然提分手，连个缓冲的过程都不给他。
明明今天……
今天一整天，他都在为了快点跟她见面的事而拼命努力着。
可他一遍遍地打着语音电话，一声一声地等待着她好歹能接起来跟他说些什么。
给他个机会，哪怕解释清楚呢？
她偏偏不肯。
钟有看着窗中倒映自己的面容，那双眼睛里一丝光彩也没有，沉得如同吞噬了所有星辰的夜幕。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就是偏要一遍一遍地拨过去，直等到系统挂断。
真是骗子，当初信誓旦旦跟他说，她是个很认真的人，到头来分手也只肯丢给他一句话。
说要跟他在一起的人是她，煞有介事要走他的认真的也是她，到头来，单方面宣布终止就终止的还是她。
凌麟，你凭什么。
影帝自嘲地转开眼，不再去看玻璃上倒映的狼狈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