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每回家里人齐全的时候,夜半三更灶房里都会有偷吃的大老鼠。
饿不着。
十天的航船,到底还是累人的,老爷子老婆子心疼几人长途跋涉赶回来,吃过晚饭后早早就让他们洗漱回屋歇着。
柳玉笙夜半醒来的时候,身边人不在,只有巴豆红豆年两个小娃儿安稳睡在旁边,呼吸匀称绵长。
娃儿睡觉不太老实,喜欢踢被子,偶尔觉着热了,还会拉起小衣裳把肚皮晾出来。
瞅着娃儿香甜睡颜,柳玉笙莞尔一笑,探头在两娃儿眉心印了下,帮他们把小衣衫拉好,至于身边人去哪了,她心里有底,是以没有出去寻找。
风青柏跟钱万金、薛青莲几个平日里打斗,也不过是表面上的,回到大院,晚上要是找不着人了,那准是几个家伙凑一块闲聊时事去了。
此时已是二更,大院屋顶上菜香酒香交织,香气四溢。
几个大老爷们躺在瓦片上看星星月亮,还真像那么回事。
“谈判的事情已经传到村里来了,西凉这回肉痛了吧?”柳知秋哼笑,一想到西凉割地赔款大出血,心里就兴奋。
当初囡囡在西凉皇宫被为难的事情,他们年轻辈都是听说了的,只是瞒着不让家里几个长辈知道,不然家里老太太得哭鼻子。
“送上门的便宜,自然要宰。”风青柏淡道,“一下丢了八个城池,丢了一个族群,巴念回到西凉以后,三年之内不会分出闲暇。”
“他可刚登基没多久,甫登基就丢了那么大一块国土,西凉皇室跟朝臣能让他清静?该的。”钱万金磨牙骂了句,然后突然一个激灵,“不对,风青柏,你记得谈判前我跟你说过什么吧?西凉是割地赔款了,我的通商权呢?啊?我的通商权呢?”
“……”风青柏顿了下,若无其事扭开头,“忘了。”
“……”
“你个王八羔子,老子耳提面命的事情,你竟然忘了!伪兄弟!老子弄死你!”
屋顶打成一片,气得老婆子在屋里扯了嗓子大吼,“再吵吵明儿全上杏花岭挑粪去!”
世界安静了。
第一二三九章 他只憋坏水,所以从来不挨打
钱万金睡了一晚上气没消,第二天用早饭的时候都是拿屁股对着风青柏。
想他钱小爷自小含着金汤匙出生,走哪都人见人爱,被宠着长大的,也就风青柏这王八蛋每回见了都欺负他。
关键他每回都干不过。
钱小爷气不忿。
耳提面命郑重交代的事情,丫的居然记不住,关键时刻掉链子,说明丫根本没把他的话放心上,根本没把他当回事。他再也不理那个王八蛋了!
“杵这儿做什么?”身后飘来男子清冷冷声线。
钱万金两手托腮,往上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阴阳怪气,“杵这儿数我飞了多少银子。”
“换个地儿蹲去。”
“不换!”钱小爷来劲儿了,蹲在灶房门口还嫌不够,两只爪子一伸,连门框都把住了。
就不让后面的王八蛋过!
让你欺负老子!
风青柏嘴角抽了抽,抬手往某金嚣张的脸盖去,“幼稚。”
脸上盖了东西,挡住视线,钱万金彻底炸毛了,一把把脸上的东西呼撸下来,“谁幼稚了,谁幼稚了——!”
咦咦?
视线不经意落在手上纸张,一下定住。
南陵皇商与西凉通商协定?
盖、盖了两朝大印的?
“嗷!风青柏——”钱万金激动了,激动得往前一扑,抱了个空。
回头才发现男子趁他发呆的空挡,早就出了灶房。
“风青柏,风青柏!我就知道你肯定不能把我的事情忘了!啊哈哈哈!”追上去,一个起跳挂在男子背上,钱万金使劲摇晃男子脑袋,“我就说小爷的魅力不可能有人挡得住!好兄弟,好兄弟啊!”
风青柏脸色刷一下黑了,他敢摇他脑袋?咬牙,“钱万金,你给我下来!”
“急什么,你又不是背不动,我太高兴了,让我挂一会,哈哈哈!”
灶房里还没走的几人看着这一幕,齐齐抬手捂脸。
柳玉笙,“你们说钱小金待会会是什么下场?”
她男人有洁癖的,钱万金这是作死啊。
石纤柔叹气,“一会他就得巴墙上。”
柳慕秋补充润色,“抠不下来那种。”
千漪疑惑,“你们怎么知道?”
傅玉筝解惑,“他作死不是第一回,从来不吸取教训。”
话音刚落,就听砰一声响,灶房外头,钱万金已经五体投墙。
那么大动静,便是早就吃饱去了堂屋的长辈们,都不能装作听不到。
朝外看去,一个个笑得捧了肚子。
“这些个年轻的,每天不闹上一两回浑身不舒坦。你说一个两个的总爱去招惹阿修,回回吃瘪,怎么就不记教训呢?”
皇太后一针见血,“都是贱皮子。”
陈秀兰跟杜鹃两妯娌笑出眼泪花,可不就是贱皮子吗?
家里三个,小金子,青莲,知秋,哪个没在阿修手上吃过大亏?嘿贱皮子,还越打越勇,回回上赶着作死。
柳老爷子感叹,“家里年轻辈,除了阿修之外,最心黑还当属知夏。你们看知夏就从来不会直接去招惹阿修,他只在后边憋坏水,所以他从来不挨打。”
憋坏水的知夏,“……”爷爷真是了解他。
“想我跟秀兰,都秉承爹娘做事光明磊落,直来直去,怎么生的儿子这么喜欢玩心眼子呢?”柳大痛心疾首。
“大哥,囡囡以前不是说过什么,有基因突变什么的?知夏估计就是突变出来的。”柳二拍拍大哥肩头,安慰,“不是你的错。”
“爷奶,爹娘,二叔二婶,我去把钱万金抠下来。”柳知夏起身离开,待不下去了。
他是文人,拿笔杆子混官场的,不玩心眼子他怎么混?
再说了论起心眼子,风青柏才是个中翘楚,要不他能每回被算计都安然无恙?能在柳家大院年轻辈里屹立不倒?心眼子搁风青柏身上就合情合理,搁他身上就是基因突变了?
柳知夏私以为,爷奶爹娘这是搞歧视。
但是他很机灵的不讲。
惹谁都不能惹家里几个太上皇。
自打风青柏回来,柳家大院每天都鸡飞狗跳好几回。
这世上有种事,叫来找事。
这世上有种祸,叫飞来祸。
好在风青柏都是站到最后那一个。
村里人每每经过柳家大院,听到里面的闹腾,总会心一笑。
不用问也知道里头发生了啥,日子长了,大家早司空见惯。
九月十号,宜嫁娶。
这天天还没亮,柳老婆子拉着两儿媳妇,带着柳玉笙等年轻辈女眷就去了皇太后的小院,直接往房里闯。
本来以为房里人肯定还睡着,没想到推开房门便见妇人已经坐在梳妆台前,静静等待她们。
妇人身上已经换上了大红嫁衣,虽然已经半甲子的年纪,但是那种火红穿在她身上,丝毫不显得突兀违和,嫁衣的艳丽压不下妇人周身流露的高贵雍容,于她身上,似安静燃烧的火焰。
妇人,于此刻,像是暗夜里静静绽放的白玫瑰。
便连那头银丝,都带着触目惊心的美。
“好美。”柳玉笙不自禁低叹。
“还好,哀家自幼便是美人胚子。”妇人面无表情道了句。
柳老婆子当即拍腿大笑,“哎哟喂,我还以为你不紧张呢,原来都是装的啊!”
“胡言乱语,谁紧张了?”
“不紧张你连哀家都秃噜出来了?贵妇我跟你说,你现在可不是皇太后了,你现在跟老婆子我一样,就是一村姑。”
“哼,”皇太后眼角斜挑,“就算是村姑,也是比你美的村姑。”
“行行行,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你最美,你说什么都对。”柳老婆子笑眯了眼,走过去放下手里家伙什,“老婆子我是个全福人,今儿就由我来给你梳头装扮,放心,老婆子肯定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保管让人挪不开眼!”
“就你那手艺,你还好意思嘚瑟,你梳得最好的就是给脑门上挽一个髻。”
柳玉笙等人忍笑,走上前去,“还有我们呢,大家伙一块帮忙,肯定不能只给你梳一个发髻。”
只是柳玉笙高估了她们几个人的作用。
从老太太正式上首梳头开始,皇太后就被气得脸色一阵阵发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