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城中富贵子弟玩乐的圣地,是他们纸醉金迷的地方。
一个人玩久了就觉得没意思,段廷挥退舞姬,执起酒壶斟酒,“你这也太没意思了,出来玩就是要快活,你过得像个苦行僧似的,有何乐趣可言?”
“像你这般逢场作戏,转眼过眼云烟,就是乐趣了?”
段廷轻笑,“人生在世不过短短数十年,自然要什么都尝过试过,过尽千帆才算得精彩。”
“千帆过尽之后呢,你能在谁心上留上痕迹?到头来也不过孑然一身,不定连个帮你收尸的人都没有。”
这嘴毒的。
段廷转了话题,他要是跟风青柏再多呆久一点,迟早被气死。
“你那边查出幕后是谁了吗?”
“有眉目,只是还不确定,毕竟没有证据。”
“当时的情况我后来听使臣团的官员说了,对方下手极是干净利落。骆北川在疆场纵横十几年,一身功夫不说绝顶,也绝对过硬,结果,被人一剑毙命。要不是知道不可能是你,我都要以为是你亲自动的手。”
回到北仓之后,他特地将骆北川被刺杀的事情详细打听了一番,对方的手段让他心惊。
风青柏不语,将视线投向天际。
宫零究竟是什么身份,至今查不出来,那个人带给他的感觉分外神秘。
前路,就如暗黑看不清的天际,迷雾重重。
“北仓皇应该知道骆北川之死跟我南陵无关,揪着这点不放,背后打的什么主意?”
“你这话问我是不是问错了?”段廷颇觉好笑,“我好歹是北仓人,要是把底儿全透给你了,我岂非成了卖国贼了?”
转头,淡淡看着他,“不是卖国贼,我也看不出你对你父皇有什么敬意。有敬意的人能说出‘我父皇的种’这种话来?”
“……”段廷无言以对。
明知道对方是个人精,他怎么就在对方面前露出破绽来了?
将杯中酒慢慢饮尽,才低道,“他知不知道真相无所谓,重要的是百姓的态度。现在北仓百姓对南陵极为仇视,想要平民愤,朝廷就得拿出个章程来,至少面子上,要过得去。否则北仓要乱。”
“你父皇是想要利用民愤逼着我南陵妥协吧。”轻轻勾唇,风青柏扬起一抹凉笑。
上位者的心思,素来如此。
抓住一切条件,将利益最大化。
“这个你就要问我父皇了……”
话音未落,砰的一声巨响。
船身一阵摇晃,外面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
“船家!怎么回事?”
船家着急忙慌的跑进来,垂头战战兢兢,“回廷公子,外面船只撞船了,对不住对不住!”
在都城,最好认的人就是当朝廷王,只有他喜欢转着轮椅到处跑。换了别人是个残废,只怕连房门都不愿意出。船家尊称一声廷公子,实则谁不知道他的身份是当朝王爷,万万怠慢不得。
段廷跟风青柏相视一眼,一前一后行出船舱,就见画舫船身被另一条船打横撞上。
那条船上似乎有人落水了,正在水里扑腾,呛咳声呼救声不停。
已经有不少人纷纷跳下水救人,却被水里的人推开,拒绝靠近。
风青柏凝目,水红衫裙在水里飘飘浮浮,一头青丝被水打湿,狼狈沾在脸上身上,然那张脸,确是见过的。
“啧,我说的没错吧,我们皇室就数十七最是难缠,只是制造这番偶遇,把自己搞得如斯狼狈,她也真算豁得出去。”段廷笑,一点没有帮人救人的意思,看着还在水中一边扑腾一边骂人的女子,幸灾乐祸。
水中女子一早已经看到走出船舱的男子,双眸发亮,朝这边高呼,“王爷,救我!”
淡淡凝她一眼,风青柏转身进了船舱,竟然视而不见!
水里的人,“……”
段廷,“……”片刻后闭眼,“来人,把她拉上来!”
风青柏不理,他能也不理?怎么也是他名义上的皇妹,要是他跟风青柏似的,回头就得被其他兄弟姐妹攻讦。
廷王府侍卫将人拉了上来,哗啦水声响,船上甲板湿了一片。
段廷没多管被捞上来的人,转身也进了船舱。
周围人眼见没热闹可看,也逐渐散去。
好在这只画舫虽然被撞了,质量还过得去,没漏水,能继续将船行至岸边。
“柳姑娘知道你为人如此不懂怜香惜玉吗?”这么一撞,全没了玩乐的心情,段廷吐槽。
风青柏懒得搭理他。
明知道别人有目的接近,烂桃花不掐,难道他还要怜香惜玉一番给别人希望?
外头十七公主把自己浑身狼狈收拾了一番,到后舱换了身干净衣衫,转头便回了船舱。
径自在风青柏旁边坐下,娇嗔,“王爷,你刚才见死不救!”
“十七公主水性不错,”风青柏淡道,“再者廷王也在,岂会看着公主出事,想来也无需本王插手。”
十七公主面上闪过不自在,她不知道风青柏竟然只凭一眼就能看出她识水性,且水性不错,骤然被揭穿,甚是尴尬。
段廷在旁暗笑,有人跟他一起体验风青柏的毒舌,是一件很能让人开心的事情。
要不好,大家一起不好。
“既然都被王爷看出来了,那王爷定然也知我来意。你入我北仓是客,你在北仓这段日子,我就跟在你身边尽地主之谊!”
第六百八十一章 王爷,日后请多指教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十七公主大有豁出去的架势。
她行事说话素来大胆,既然已经被看穿了,还遮掩什么。
然她的大胆言行,并未引起风青柏任何反应。
好像她说那些话的对象不是他一般。
拒人于千里之外。
这种无视,比直接拒绝更加伤人。
船已靠岸,风青柏朝两人点点头,“时辰不早,我先回去歇息,两位慢聊。“
说罢走出船舱上岸,头也不回。
十七坐在船上看着男子背影,气得咬牙。
身边传出一串轻笑声。
“十四哥哥,很好笑?不过也是,除了看看别人笑话,你也没有别的能做的了。”嘲讽一句,起身整整衣摆,十七迈着莲花步离开。
这种讽刺,对段廷来说根本不痛不痒,这些年因为残废,受皇室子弟嘲笑的还少了?
慢悠悠给自己倒了杯酒,在女子即将离船之际开口,“你好歹是我妹妹,别说我这个做哥哥的没提醒过你,南陵王此人,不是你能招惹得起的。最后,怕是只有哭的份。”
“不劳十四哥哥费心。”一个废人,对她说教?嗤。
她十七公主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要不到手的。
南陵使臣团登上国土那天开始,整个北仓的百姓就一直在等。
等都城那边传来消息,看看当朝皇室是怎么样解决大将军遇刺的事情,南陵会负上什么样的责任。
等着看北仓皇室如何给大将军报仇。
期间南陵使臣团跟北仓皇室及朝臣大大小小接触了十数次,北仓皇终于松口,定下了协谈的时间。
首先要谈的,自然是北仓大将军在南陵边境被刺杀的事情。
当初两国合力追查,都没能查出个所以然来,但是人是在南陵出的事,北仓自然就将矛头对准了南陵,他们得担上责任。
这次的协商,其实也就是将事情做个定论,南陵该担的担,该偿的偿,但是不该背的锅也绝对不背。
协谈地点定在养和殿。
两国官员在时辰之前,陆续赶往殿内就座,严阵以待。
风青柏是最后到场的,依旧一袭紫袍,走在人群最末,脚步一如既往不疾不徐,清隽面容毫无波动,深邃长眸平静无澜。
叫人看不透情绪。
养和殿边上的阶梯廊柱旁,女子盛装打扮,笑容妩媚中带着恣意张扬,“王爷,我在这里预祝两朝协谈成功,日后……还请多多指教。”
风青柏眸心几不可见沉敛,看了女子一眼,擦肩而过。
“承十七公主吉言。”
人到齐,殿门缓缓关上。
里面在谈些什么,外面的人不得而知。
十七公主笑意不减,招手,“走,回寝宫,帮本宫挑嫁妆!”
“恭喜公主,贺喜公主!”两位随身侍婢立即齐声恭维。
“本宫,也承你们吉言,赏!”
“谢公主!”
女子欢快笑声洒落大殿门口,渐渐隐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