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玉筝见过娘娘。”女子行了跪礼。
“起来吧。”没有回身,贵妇声音淡淡,听不出情绪,“那边传回来的消息,你可听闻了。”
“回娘娘,玉筝已经知晓。”
“皇上不过十岁稚儿,怎的突然会对酒坊感兴趣,想来是摄政王的意思,皇上只能应和罢了。”
“玉筝不敢揣度。”
“杏花村酒坊,京城钱家的产业。”贵妇顿了下,“这些年钱家一直被我柳家压在第二位,心中早就不服气,奈何资本不够雄厚,无法翻身。若非手头上有那几种稀奇果酒,钱家的风光早就不复再了。摄政王突然对一个小小酒坊感兴趣,难不成是有心想要扶持钱家,跟我柳家打对台?”
“玉筝从未听王爷提过这事,具体不知。”
“这些年,你倒是本事见长,说起话来滴水不漏,叫人拿捏不出错处。”贵妇放下手里剪子,缓缓转过身来,凝着垂首而立的女子,嘴角噙上若有似无的冷笑,声音轻而缓,“他不提,你就问。别忘了你是谁的人,柳家若是吃了亏,你怕是也睡不安稳。你既能在南陵王府安安稳稳一呆这么多年,自是有你的手段的。在本宫这里,用不着过于谦虚。”
傅玉筝眼眸暗了暗,“玉筝不敢。”
“我等你消息,尽快,摄政王带着皇上在外呆的时间也够久了,该回来了,朝中不能一直无人。你催催吧。”
“是。”
低着头躬身退下,出了殿门很远,女子才缓缓回头。
望着远处阳光折射下笔走游龙的慈宁殿三字,眼底冰冷。
出了宫门,门口就是南陵王府的马车。
她在南陵王府虽然只是个侍女,地位却与寻常侍女不同。
人人都知道,她是南陵王的救命恩人,南陵王感恩,待她别有不同。
只有她知道,不是。
她只是一颗棋子。
是双方的棋子。
而她明知如此,为了活命,为了心头那股执念,甘于在夹缝中拼命求存。
南陵王府坐落在最近皇宫的梧桐巷,周围百米,无人敢与南陵王府比邻而居。
这座低调华贵的府邸,是京中最具地位与权力的象征。
它的主人,南陵王,是高于皇上的存在。
第一百九十四章 这是熬药吧!
可就是这样一位站在权势顶端的人,偏偏又活在最危机四伏险象环生的环境中。
无数的人,一边畏惧他的权势,一边绞尽脑汁的想把他拉下来。
无所不用其极。
因为那个位置,太诱人。
几乎每月一次的暗杀,屡屡查出被投了毒的食物,各方势力安插于府的眼线暗桩。
他每天活在别人的监视中,时时游走在死亡边缘。
人们对他,一边嫉妒,一边幸灾乐祸。
傅玉筝是佩服他的。
如果她站在他那个位置,她想,她活不到现在。
回到王府,没有回自己居住的院落,傅玉筝去了男子书房。
站在门口,没有推门进去,唤了声魏橙。
这是他办公重地,从不允许任何人进入。
她也从不敢仗着身份贸闯,她远不够资格。
即刻,有男子回音,“傅姑娘,何事?”
“王爷一去数月,可有来信说何时回来?”
“王爷行事自由分寸,卑职不敢过问。”
知道会是这个答案,傅玉筝顿了下,“京中已经传开,说王爷去了一处小酒坊,王爷素来不关心这些民生,朝中为此已有诸多流言,还望王爷能尽早赶回来为好。朝堂,需王爷摄政。”
“卑职会代为传话。姑娘可还有事?”
“劳烦了。”
没有回音再传来,傅玉筝转身离开。
她知道,在她跟隐卫对话的时候,暗地里有无数人盯着。
该给宫里那位看到的,她已经做了。
只是,杏花村,酒坊?
王爷当真只是去那里巡视吗?
听闻当日跟王爷一道走的,除了皇上,还有跟钱家少爷同行的一位姑娘。
姓柳。
京中因为风青柏着人传出的传言,暗地里再掀云涌。
已经隐隐又见不平静。
而千里之外的杏花村,依旧一片祥和。
入夜,用过晚膳之后,柳玉笙就将风墨晗带到了自己的小院。
来的还有风青柏,以及薛青莲。
甚至柳家老爷子跟老婆子,因着不放心,也过来呆了好一会。
后怕打扰到柳玉笙,才肯离开。
用膳的时候,囡囡说要尝试替莫风诊治。
听到尝试二字,俩老心里有点打边鼓。
头一次,他们家囡囡在医治病人的时候没有笃定。
说明她没有十足的把握。
他们不知道小少年到底是得了什么病那么厉害,能让囡囡乃至阿修神情凝重。
但是,他们没有阻止。
救人,是善行。
不能因为没把握就撒手不管。
大夫医治病人,哪个敢说一定能医得好,端看尽心尽力,问心无愧。
走前,柳老婆子摸了摸小少年的头,“好孩子,不要怕,相信你柳姨,她一定会尽心尽力医治你。太姥待会去给你做好吃的,做你喜欢吃的白菜馅儿饺子,等你医治完出来就能吃上。”
头顶那只手有些粗糙,指腹间的老茧甚至刮起了他整齐的头发,但是很暖。
这种暖跟皇叔带给他的又不同,可是他一样喜欢,甚至……有些依恋。
不着痕迹在老妇人手心里蹭了下,风墨晗眼睫轻颤,“谢谢太姥!”
待两位老人拿走了之后,柳玉笙拿出了自己中午炼制的水糊状药膏,黑乎乎的一小盆子。
薛青莲看了,一个趄趔。
“这就是你炼了一中午的成果?”
这是炼药吗?
这是熬药吧!
“有用就成,不拘于形态。”柳玉笙给自己长脸。
她就这水平,有什么办法?
而且她要用的解毒方法,需要的恰好是这种药液,药丸反而不成。
“你想如何着手?”风青柏问,“可需要我帮忙?”
“等等,既然你们让我也医治这小子,那我也该参与其中,你们这边有什么想法该跟我说一说吧?”薛青莲道。
他总要明白始末,这么有趣的毒,要是小姑娘给解了,那就没他什么事了。
他来这一趟,还挨了那么多打,岂不是白受?
而且,他也很好奇小姑娘的医术到了什么程度。
柳玉笙看了眼薛青莲,没有隐瞒,“我怀疑莫风体内的毒,是来源于蛊虫,想要把他身上的毒彻底解掉,首先就得解决那只蛊虫。现在我要做的,就是将蛊虫给诱出来。”
“蛊虫?”薛青莲微讶,“诱出蛊虫?你指的是就用这盆黑乎乎的东西?”
说罢他再次将视线转向那盆药糊糊。
能用一个诱字,说明这药糊对蛊虫有非常大的吸引力,否则,蛊虫不会轻易离开寄居体。
到底是这药里有什么乾坤,能让小姑娘有如此大的自信,能将蛊虫诱出?
“成不成,得试过才知道,”柳玉笙没有多说,“我会在莫风手上割道小口子,将伤口处浸在药糊中,之后,就是等。”
“若真有蛊虫出来,别弄死,我留着做研究。”薛青莲眼睛隐隐发光。
将少年拉过来在桌旁坐下,柳玉笙揉揉他发心,“别怕,不会有事的。”
“柳姨,我不怕,”少年伸出手腕,拉起袖子,“你割吧!”
柳玉笙笑了下,用备好的烈酒给少年手腕消毒,然后从药箱里取出她惯用的手术刀,速度极块的一划。
干净利落,快到少年甚至没感觉到疼痛,腕间便出现一道指头宽的伤口,随即那只手被柳玉笙放进了药糊中。
她的动作很有技巧,割开手腕外皮的同时,于筋脉处也割出了极为细小的口子,不会伤及少年身体的程度。
蛊虫在少年体内是跟着血液游走的,寄居于少年经脉当中,药糊她放了大量未经稀释的灵泉液熬制,如果灵泉的味道能诱到蛊虫,那么它会从经脉里钻出来。
接下来是最为煎熬的等待,一时间房内没人开口说话,视线全落在药糊上。
唯有薛青莲,眼里光芒越来越甚,紧盯着被搁置在桌上的那把手术刀。
这种刀具,他从未见过!
只从大小形态他就能觉出来,这是一种极为适合用在医术上的用具,他也是医者,可是却从未想到过去打造这样的东西来作为辅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