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临把它拿出来抖了下,瞧了瞧大小,觉着自己虽然穿不得,但是却很合适霍云岚。
想到这里,他立刻抬头看向谢掌柜:“不知此甲价值几何?”
谢掌柜犹豫了一下,道:“魏将军,你我是老相识了,这会儿我也给你说个实价,最低八十九两。”
魏临一听,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用手轻轻地摸了摸那软甲,显然是极喜欢的。
谢掌柜却面露难色。
他和魏临是旧相识,如何不知这人身上没闲钱。
要是能把软甲白送给魏临,借此换个人情,他定然是乐意,但是谢掌柜不敢。
并非是不想要魏临这份人情,而是做生意也有做生意的难处。
假若是个寻常官吏士绅来了,瞧上这软甲,自己说个十两八两的价钱,甚至白送都是可能的,谢掌柜虽然心疼也不会怎么样。
但面前这位魏将军却不是那些败絮其中的酒囊饭袋,谢掌柜现在说的已经是进价,要是他报个比这价钱还低的,回头魏临知道了,定然会再把这件软甲送回来,到那时候莫说拉关系,只怕还会疏远了。
唉,早知道就不把这软甲拿出来了。
郑四安也抬头看了魏临一眼。
他跟着魏临的时候长,对魏临的喜好还是了解的。
自家将军喜欢兵刃,更喜欢防具,因为如今这世道下,只有好的防具才能保命,有命才有反击机会。
只是这世上的刀枪剑戟好找,好的软甲难寻。
若是有,大多也会卖出极高的价格。
如今郑四安也瞧出这软甲的品质上乘,莫说八十几两,哪怕二三百两能买下来也是值得的,这东西在紧要关头可是一条命。
但郑四安知道,魏临拿不出。
魏临看着俸禄不少,可是能存下来的没几个钱,就算在书中剧情里,魏临都没多少积蓄。
偏偏他又是个不乐意用官职压榨商户的直脾气,这软甲只怕是买不起的。
郑四安正为了魏临可惜时,却见魏临从腰上拽下了个荷包,打开来,从里面拿出了两张银票。
轻飘飘的银票被他放在了柜台上,只听魏临道:“这是一百两,找钱。”
郑四安:???
谢掌柜立马脸上笑开了花,答应一声,打发小伙计去后面找银子,自己乐呵呵的去拿新盒子帮魏临装软甲。
郑四安则是有些茫然的看着魏临:“将军何时如此阔绰?”一出手就是一百两银票,买个小院子都够了,这和印象中一直口袋空空的临哥不一样啊!
魏临则是挑起嘴角,慢悠悠道:“你说银票吗,我娘子给的,说让我随便花不用心疼。”
语气里面的炫耀实在是太容易被察觉,郑四安一时间也没了话说。
有媳妇了不起哦?
……好吧确实了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魏临:媳妇给钱让我随便花
郑四安:有媳妇给零花钱了不起啊
魏临:是啊
郑四安:……qaq我羡慕但我不说.jpg
=w=
下面是不是很重要依然可以跳过的小科普——
襻膊:用一根绳子绑住袖子方便作业,详见沈从文《中国古代服饰研究·宋百马图中马夫》
第32章
待软甲装好,魏临便亲手提着离开铁器店。
他没有假手于人,因为这是要给娘子的,自然是要她自己亲手拿回去才行。
不过刚一出门,就看到街市上不似刚刚的喧闹,而是显得有些安静,道两边还来了差役维持秩序,人群都涌到了路两旁。
见人多,魏临也就没有往里面挤,而是站在人群后面,眼睛瞧着装软甲的盒子,脸上虽没有笑意,可是神态格外和缓。
郑四安站在魏临身边,只瞧了魏临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呢。
不过这次郑四安也学乖了,没有开口问,省得再一口狗粮喂进嘴里把他噎住。
就在这时,远处有囚车缓缓驶来。
其实如今能被用得上囚车的犯人并不算多。
三国并立,各有各的律例法条,判罚轻重也是不同。
只是战事一多,前线就会出现大量缺口。
征兵带走的都是壮劳力,对百姓负担大,于是朝廷只能想尽办法从其他地方找人。
于是,犯了律条的犯人大多不会像是以前那般押解进京,而是直接捆起来扔到战场上去,要是命好活下来就算戴罪立功,命不好死在那儿也不算冤枉。
魏临当初还在做百户时,就曾经接手过戴罪之人组成的队伍。
而在这种背景下,用来游街的囚车就显得很没必要了。
但是这次却是个例外,衙门好像是有心拉着人出来转一圈儿,把他们的罪责昭告天下。
郑四安一开始还不明白为何要如此大张旗鼓,不过等他瞧见囚车上的人后,脸上就有了些了然。
李六郎和钱师爷。
因着李六郎闹了食肆的事情沈山告诉过魏临,郑四安也有所了解。
李家衰败的很快,除了有李氏在知州面前失了宠爱的缘故,还因为背后推波助澜的是魏大郎和魏二郎,这两位一个有人脉一个有手段,加上魏临留下来的二十名亲卫暗中保护,李家根本没有反手之力。
魏家人打压李家的缘由不足为外人道,但郑四安知道,若不是当初魏临心血来潮要去广泰楼买鱼圆,若不是霍云岚坚持要带鱼圆回家,只怕魏四郎如今已是坟头长草了。
原剧情里,魏四郎可不就是死在了齐楚大战前夕么。
魏家人只怕对此也是心知肚明,这才对李家一点情面都没留。
不过这次囚车游街,除了要替魏家消火,还是要给百姓有个交代。
当初李六郎压价敛粮欺压百姓的事情其实是瞒着知州的,这知州虽然耳根子软,还有些识人不明,但他胆子小的很,规行矩步,从不敢让手下人做违法之事。
但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师爷联合主簿就能把城里搅得天翻地覆。
等后来真相大白,知州知道其中还牵扯了校尉……如今是归德将军,一时间又急又怕,当晚就发了热,可他还是坚持夜审钱师爷和李家,把他们尽数落了大狱后便去找知府请罪,好不容易保住官身,知州听说魏临归家后,头件事便是把这些人拽出来游街示众。
不仅要游,还要大大的游,哪里繁华去哪里,好生安抚一下百姓,也要让魏将军知道自己的态度。
郑四安面无表情的瞧着囚车上喊冤的李六郎,半点都不觉得他有哪里冤枉。
此人心术不正,之前是诓骗四少爷不学好,后头更是有了机会就要死命捞钱,说句无恶不作也不为过。
在囚车经过时,便由之前被李六郎欺负过的人家对着他破口大骂,只是因为这次游街示众来的太急,百姓没有准备好臭鸡蛋烂菜帮,用新鲜的又舍不得,但他们还是来得及去拎桶泔水来泼上去的。
而同样作为受害者家人的魏临神情很是淡漠,平静的看着囚车来了又走,半个字都没说。
倒是站在不远处的一个身穿蟹壳青色长衫的男人叹了口气,道:“做了再多恶这会儿怕也已经是知道悔改了,他也没真的闹出祸事,又何必呢。”
此话一出,郑四安就看过去,眉尖微挑,想要过去怼正面。
可是比郑四安反应更快的,却是同样在两边看热闹的百姓。
“话怎么能这么说?那李家人狗仗人势低价敛粮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发善心?”
“坏事做尽的还能有人同情,我瞧你该去庙里做和尚普度众生。”
一书生打扮的人声音不大,不过他看起来是认识这穿着蟹壳青长衫的男人,说起话来很是扎心:“陈二,你如此心善,倒不如去了庙里剃度当和尚,或许还能点化恶人为民除害呢。”
一旁有人嗤笑:“他可舍不得,家里娶一个外面养一个,快活似神仙的日子,哪里舍得去剪了头发当和尚?”
郑四安:……场地给你们,会说就多说点。
寻常百姓或许对家国大事不甚敏感,可是对这些带着点颜色的坊间闲话尤其热衷,而且陈二郎屋里屋外攀扯不清的事情已经不是新鲜事儿了,不少人都知道,闻言便跟着笑起来。
陈二郎涨红了脸,却不知如何反驳,只能念叨着“我不过是收留她”、“人性本恶”、“你们怎能如此没有同情之心”之类的话,见争辩不过,就挤出人群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