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后来徐先生常常在休沐时候接妹子过来,顾忌着徐环儿到底是个年轻小姑娘,总在衙门里面出入到底不方便,于是徐承平就去寻了个院子。
地方到也好找,左鸿文家那条街巷里,有户人家之前在左家大火之后觉得晦气便搬走了,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传成那里是凶宅,编出来的鬼故事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导致一直也没有人住。
因着有凶宅之名,一直都卖不出去,价钱也便宜。
徐承平细细问过左鸿文后,便把这宅子买了下来。
这会儿里面已经被收拾一新,门口挂上了徐宅的牌子,跟左鸿文成了对门邻居,互相能有个照应,去衙门来回也能结伴,倒是不错。
隔三差五的两人还能在一起喝个小酒,说点平常不能为外人道的心机盘算,关系倒是越来越好。
不过这几日,徐承平甚少去找左鸿文,因着他染了风寒,还发了热,怕再和左鸿文到一处会传给这位身子本就不好的左先生。
徐承平本意是自己养着就得了,可是徐环儿担心他,专门回来照顾。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瞧见亲生妹妹心里欢喜,徐承平的风寒好的快了许多,这会儿已经能出屋走动了。
一大早,徐承平便披上外衫推门出去,而后就闻到了醇厚米香。
看着冒出阵阵炊烟的厨房,徐承平便知道这是自家妹子在做早饭。
不过徐承平知道,自家妹子的厨艺确实不敢恭维。
寻常在将军府中,徐环儿跟在霍云岚身边,可她不是下人,与霍云岚在一处也多是被带着学学规矩,见见世面,霍云岚待她便像是带着自家妹子一般,从不苛待。
而这庖厨之事霍云岚也甚少让徐环儿去学。
到如今,徐环儿做的最好的就是熬白粥,加上从将军府里带来的苏婆子亲手腌制的酱菜,便是一餐早饭了。
可是仅仅是白粥酱菜,都让徐承平感动莫名。
几年前,徐环儿被山匪卖了,徐承平悔的想要吊死自己。
甚少有能明白为什么他如此珍视环儿,因为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惨到身边只剩下一个亲人。
天下那么大,想守护它的人太多太多。
可自己只有环儿了,对徐承平来说,如今做的所有事情与其说是为了天下筹谋,倒不如说是为了给自己的妹子得个好的前程。
如今能吃到徐环儿亲手熬的粥,徐承平不知道有多开心。
而徐环儿推门进屋的时候,看到的便是正对着自己咧嘴笑的亲哥哥。
难得瞧见徐承平这般欢喜的模样,徐环儿也笑起来,然后快步走过去,把有些烫的粥碗撂下,接着用微热的指尖一把捏住了自家哥哥的耳垂。
徐承平赶忙道:“烫到了?”
徐环儿已经松了手,笑着回道:“不妨事的,哥哥赶紧坐下吃吧,多吃些才能好的快。”
徐承平立刻坐下,把粥碗放到自己面前,用勺子顺这边儿舀粥,吃的格外仔细认真。
不过没吃几口,徐承平就看到自家妹妹手腕上亮晶晶的。
定睛一看,便瞧见她腕子上缠着的便是之前在福团抓周宴时瞧见过的花绳。
这会儿花绳被她做成了手链,中间固定的是一个小小的金坠子。
这坠子看着不大,想来分量也不重,胜在精巧别致,是个不错的小玩意儿。
但是徐承平记得清楚,之前徐环儿来的时候还没带着这个的。
脑袋里的某根弦突然绷紧,徐承平看向徐环儿,问道:“环儿,我瞧着你这坠子不错,是哪里买的?”
徐环儿低头看了看,便瞧见了萧明远送自己的坠子。
这是昨天傍晚的时候那人送过来的,说是偶然见到,觉得有趣,便送她了。
徐环儿跟在霍云岚身边也是见过好东西的,这金坠子用不了太多银钱,可到底贵重,她不想收,结果萧明远就拿走了她的一碗白粥:“就当我跟你买的。”
于是,五殿下人生中的第一笔买卖,就是用一个金坠子,换了一碗算不得好喝的白粥。
徐环儿觉得他亏得很,殊不知萧明远却觉得自己赚大了。
这会儿听徐承平问起来,徐环儿也不遮掩,直接道:“这不是我买的,是别人卖给我……不,送给我的。”
徐承平眉尖微动,只觉得心里怦怦跳,好像是听到了猪拱白菜的声音。
可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了敲门声。
咚咚咚三下,接着咚咚两下,听着很有规律。
徐环儿便知道是将军府里来人接自己了。
她正要起身,就听徐承平问道:“何人?”
徐先生想问她是何人所赠,徐环儿却误会了,以为他问外面是谁,便顺口回道:“是夫人。”
徐承平一听这话,心里骤然放松。
是将军夫人啊。
那便没什么好问的了,夫人一直疼环儿,出穿用度无一不精,如今送她个小玩意儿也属正常。
徐环儿则是站起身来,笑着道:“哥哥,我该回去了,你也要好好吃饭休息。”
徐承平心里松快,脸上也就带了笑,点了点头,送徐环儿出门。
待她上了马车,却没有回将军府,而是去了渡口。
这会儿霍云岚和魏临已经到了渡口前的茶铺里,等着载着魏家人的船只靠岸。
两人坐到了茶铺二楼,这里能早早看到渡口那边的情形。
刚一落座,霍云岚就看到了个熟悉的车架:“那是巧娘?”
魏临也抬头看去,便瞧见正扶着婆子的手走下马车的窦氏。
略想了想,魏临道:“之前听罗兄提起过,他夫人的族妹要来都城。”
“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魏临略略放缓了声音:“王上准备给到了年纪的几位王子选妃,这位小窦氏想来也是为此而来。”
霍云岚闻言,便点了点头,因着是王族之事,外人不好多言,也就不再多问。
等徐环儿来的时候,霍云岚便把她拉到身边,将晾好了的茶给她,嘴里问道:“徐先生如何了?”
“我哥哥好多了,已经退了热,如今也能出来走动,昨天吴郎中来看过,说再喝上几日的药便能好了。”
霍云岚则是笑着捏了捏徐环儿的脸蛋:“你倒是实诚。”魏临就在自己身边,到底是他哥哥的上官,若是个不体恤的,听了这话怕不是立刻就要让徐承平去衙门报到。
好在魏临对自己的两位军师素来爱护,开口道:“不妨事,让徐先生多休息下,养好身子才是正道。”
徐环儿应了一声,笑着凑到霍云岚身边去瞧福团了。
小福团这会儿也格外精神,不知道是不是三字经的催眠功效太强,福团一整个晚上都没醒,早上要不是憋得难受,怕是还要睡呢。
现下福团正紧紧抓着霍云岚的衣襟,另一只手攥着个奶糕,一口一口的往嘴里送。
徐环儿托着下巴瞧着,道:“小少爷吃东西真是文雅呢。”
霍云岚闻言,低头看了看福团,道:“那是没人跟他抢过,好吃的都紧着他,自然吃得慢悠悠的。”说着,霍云岚便伸手戳了戳福团鼓起来的小脸蛋,“对不对啊,小福团?”
听到霍云岚喊他的名字,福团立刻看向了自家娘亲。
然后他把自己啃到一半的奶糕递到了霍云岚嘴边。
苏婆子见状笑道:“小少爷不吃独食,这是孝顺娘亲呢。”
霍云岚也笑眯了眼睛,嘴里虽然说着:“他这么大的孩子,哪里懂得什么孝顺不孝顺。”可还是凑过去,轻轻咬了一块奶糕,只是一小口,便让福团把手收回去。
福团笑起来,又拽了拽魏临,想用奶糕喂他。
魏将军可不跟他客气,扭头张开嘴巴,直接把福团手上的奶糕给吃了个干净。
福团:……
小家伙一下子蒙了,眼圈突然泛红,眼里雾气蒙蒙。
可下一秒,就瞧见魏临重新掰了一块奶糕放他手里,比刚才的那块更大些。
福团虽然只有一岁多,但是他确实是个聪明的,起码知道这块比刚才那块瞧着好吃。
于是眼里还没形成的雾气一下子就散了,小福团嘴里开开心心的叭叭着:“娘娘,嗲嗲,吃吃,吃!”然后继续抓着奶糕往嘴里送,高兴的摇头晃脑。
霍云岚瞥了魏临一眼,正要说话,却瞧见远处有一艘船缓缓驶来。
这船不同于其他的小船舶,她要大上不少,上头竖着旗杆,很明显是个“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