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药后又紧盯着陆篱然的脸色,细致地将他从头扫到尾,见状态比前天昏昏沉沉的模样好上不少,才把吊着心放回左胸。
陆篱然被她盯得有些不自然,开口道:“小烟为何这半天没有与我说话?”
林烟兮摇摇头,正色道:“你好好休息。”
说完拍拍他的肩膀,转身欲走。
陆篱然一怔,问道:“小烟你……这就走了?”
虽然林烟兮这一走,可以避免自己把风寒传染给她,但是好不容易奔波了这么多天才见到她,说实话他还是很想再多看她几眼的。
“对啊,不然呢?”
“……”
陆篱然哑口无言,同时也不知是否要挽留对方。
“其实……”林烟兮道:“你不在家时,陆伯父带着我去你的书房看了看。”
“嗯?”
原来陆渊带她去了自己的书房,不过这和她急着走有什么联系吗?
“里面有很多厚实的古籍,案桌上还有很多纸张……”
陆篱然侧首看她,表情懵懵懂懂。
“陆伯父还说你每天几乎都呆在书房中,一直到午夜,这次又为了我的事奔波许久,所以肯定没有来得及好好休息,趁着生病期间你要多睡一会儿才是,把精神养足了。”林烟兮说道:“我不能在这里打扰你,知道你醒过来就放心了。”
陆篱然听了会,忍不住笑出声,眼神温柔:“我已经睡得够多了,现在没有什么睡意,只想好好看看你。”
☆、离开
天将明,主街上的冰雪还未化,来往的人也还很稀疏,不少早点小摊支了起来,热腾腾的包子在蒸笼里臻至全熟,肉汁透过薄薄的面皮隐约渗出。煮好的米粥散发出诱人香气,吸引着早起干活的人纷纷驻足,停在了摊前。
“哎,这几日俺送碳时听到个有趣儿的事,”一个赶早来城里木送碳的人翘腿坐在板凳上,端起白粥呼噜噜喝了一口,对旁边的同伴道:“讲给你听听?”
“啥子?”
“虽然俺没读过多少书,但是俺知道这帝都里最好的私塾,叫国……国……”
“国子监?”
“哎,对对对!”
“还私塾呢,果然没读过多少书……说吧,那怎么了?”
“嗨,那个啥国子监一般不都是男人去的地方嘛,可今年俺听说啊,它竟然想招个女子进去,还是咱们帝都里最漂亮的一个女子!”
“哦?这倒是闻所未闻……你说的女子是镇国将军家的小姐吧?叫做林烟兮。”
“没错没错,就是她。”
“她怎么可能进的去?长的再好看以后也是要嫁人的,跑去读什么书。”
“是呀,但俺听说是因为一个很出名的人要来俺们夏国,国子监死缠烂打想留下那人,但是对方非不干……说什么只有让这林家小姐给他当学生,他才愿意留下来。”
“嗬,还有这种人哪,那咱们陛下也同意了?”
“这不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嘛,不知道多少大官赶着让陛下把人留下来呢,哦对了,听说那人的名字叫做……东方陵。”
……
黑色长袍的年轻国师踏上恢宏巍峨的殿宇长阶,未进殿内,便听到一声厉呵传来,伴着简书拂落在地的声音——
“混账!一群混账!”
陆渊见状,稽首于地,道:“陛下息怒。”
“不过是个文人,还是南国的文人,竟然能让国子监那群祭酒齐齐给朕上书要让一个女子去入学,简直荒唐!”
“陛下,那东方陵老先生虽然是南国之人,但在做学问方面,天下确实无人能及。不仅如此,他还在兵法,农桑等各方面都有所涉猎,得此人定能为我夏国造福。”
皇帝冷哼一声,气息稍有平缓:“早些年朕曾经派人去请过他,那时他闭门不见,理都不理,怎么偏要在此时出山?”
“这……臣听闻东方老先生只是恰好游历时途径帝都,与国子监的蔡韬祭酒是为旧相识,二人兴起打赌,蔡祭酒言女子不能受教,而东方老先生则说女子一样可教,便指定了林家女,欲要教她使她通过殿试,还说若蔡祭酒赢,他便留在夏国为陛下谋,如若不赢,仍要回去。不过陛下您若是不同意让林烟兮成为他的学生……他也会回去。”
“打赌?朕的国子监岂是他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东方先生说三年为期,三年内除了教导林烟兮,他也会把毕生所学教给他人。算起来,不曾吃亏的其实是我夏国。”
“可林家那个孩子……”皇帝拧了拧眉,道:“你也不是不知道,朕最忌讳地就是她坐上他父亲那个位置,手中还握有实权。怎么就偏偏选中了她……”
一道清亮的声音远远传过来,打断了谈话的二人:“陛下说偏偏选中了谁?”
“桜止,你来了。”皇帝按了按太阳穴,见自己两个左膀右臂此刻都在身边,放松了不少。
桜止躬身行了一礼,开口道:“陛下是在说林家小姐的事吗?桜止上次请求过陛下,将她赐予桜止收为内门弟子,不知陛下是否同意?”
闻言,皇帝又好气又好笑:“你又来插什么手,这林烟兮她是香饽饽吗?竟让你们一个二个都要收她为弟子?”
“哦?”桜止隐在黑袍之下的长眉一挑,道:“桜止觉得,这占卜一事她倒还有些学习的天分,其他的,不见得就是出类拔萃的。”
是啊,就算让林烟兮入了国子监学习三年,也不一定就能通过殿试,进入朝堂,多少贵族子弟甚至有学习十年的,都未必能高举。
皇帝沉思了一会,转念想起林烟兮上次遇刺一事,其实他知道是皇后做的,也默许了,虽说要追查,但总不可能真的追查到底,于是一拖就拖了这么久。不如这次就同意她进国子监,也算是把此事揭过。
“罢了,桜止,朕看那个孩子似乎对占卜不太感兴趣,还是让她去国子监吧,你要收徒,朕可以给你寻一些天资聪颖,有天赋的人来。”
“是。”
几日后,林烟兮入国子监一事既定,整个国都都有些沸腾了,大街小巷之中人声议论不止,无论男女老少都在热火朝天的说着“女子入学”这一奇事。
而林烟兮本人对此倒是毫无感觉,说实话她反而觉得科举不让女子参与才是一件奇事。明明有许多男子还不如女子聪明,却能拥有读书的机会,有了读书的机会还不好好珍惜,简直堪称浪费。
她此刻正在入宫面圣回去的路上,刚从大殿出来,还未走到宫门,前方就有一人拦在了路上。
“恭喜你能够进入国子监。”
“谢过太子殿下。”林烟兮没什么诚意地行了一礼,就要越过他继续向前走去。
“等等,”宸明拽住她的胳膊,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林烟兮伸手用力推开。
他后退了几步,脸色有些泛白,似是牵动了旧伤。
“太子殿下不好好养伤,跑来这宫内做什么。”林烟兮皱了皱眉。
“本宫听说,那日你也遇袭了……”宸明道。
而且他已经知道是自己母后派去的人手,想要杀林烟兮,但是误伤了林鹤和陆篱然。
林烟兮听他提及此事,想起当日陆篱然浑身是血地躺在自己面前,脸色冷上几分,语气不善道:“太子殿下挂心了,不过刺杀我的幕后之人,早晚都会被我揪出来,叫他不得善终。”
“你……你如此生气可是因为陆篱然?”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也不妨告诉太子殿下,我确实心悦于他。”
宸明脸色愈发白上几分,看着林烟兮毫不犹豫地离开他,只留下一个背影。
明明是想来看一看她是否安好,对母后所做之事感到抱歉,如今却变成了自取其辱……宸明伫立在原地,苦笑一声。
婚事已退,她的心也确实另属他人。自己还是趁早放弃这莫名其妙,虚无渺茫的喜欢吧……
林烟兮踏上马车,几乎是迫不及待,满心欢喜地就赶往了陆篱然家,想要和他分享此事,并且郑重而真诚地对他说一声“谢谢”。
然而刚到陆府,通知了小厮,出来迎接她的人却再一次变成了陆渊。
“陆伯父……”林烟兮心中似乎知道了什么。
“是烟兮啊,”陆渊道:“我已经等你许久了。”
满腔似火的喜悦如同被冷水浇灭,她问道:“篱然他又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