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烟兮随着他的动作趔趄着往后退了三步。
宸明见状停了下来,这个女子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回答?难道是因为心虚?
“你,是林烟兮吧?”宸明面无表情道,然而那双紧盯着她的眼睛却是目光灼灼。
林烟兮依然没有回答他,并紧接着做了一个令宸明出乎意料的动作——
她扶着画舫甲板上的栏杆纵身一跃,跳河了。
“喂——”宸明瞳孔剧烈收缩,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好,急忙飞奔过去想要抓住林烟兮,然而那一缕轻纱滑过他的指尖,最终坠入了翻滚的河浪里,随波浮沉。
一种莫名的恐惧和愤怒涌上他的心头,这女人,竟然宁可跳河也不愿意与他坦白!难道他还会吃了她不成?
“来人啊!”宸明攥紧了拳头,原本俊逸的脸庞有一瞬间地扭曲,他冷冷哼道:“跳河是么?本王倒要看看你能躲到哪里去。”
当滚烫的身体与冰冷的河水猛然相撞,林烟兮终于清醒了意识,只是体内软骨香的药效依然没有彻底消除,一冷一热两两相抗,鼻腔被灌进水的窒息感让她更加难受。
其实她并不想跳河,只是当下无处可逃,她不想,也不能让宸明看到自己这副狼狈的样子。
不过,她好像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她根本不会水啊!!!
完了完了,上一世她被宸明害死了,这一世不会又要重蹈覆辙吧?
林烟兮无措地在水里扑腾着,心随身体渐渐下沉,变得绝望不已……她现在还不能死!她还有许多事没有做!
有谁,谁能来救救她……
就在这性命攸关之时,离她落水的不远处缓缓划过一艘画舫,一阵晚风撩起被烛火映得透亮的画舫帷幕,泄露出舫内光景,以及一张熟悉而宛若天人的俊颜。
生的希冀如那道烛光,重新盈满她的心脏,来不及惊鸿一瞥,林烟兮就已经脱口而出——
“陆篱……!!”
还未说完,水再次灌进口鼻,淹没过她的视线,意识也开始模糊起来……
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如果没听到,最后能再见他这一面,就算是缓解她二次死亡的痛苦吧……
陆篱然正与宸子奕商榷着一些事宜,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吵闹,似乎在呼喊着什么“救人”等话,打断了他二人的谈话。
“啧!”宸子奕本就因不知道自己的计划下一步该如何部署感到烦躁,如今听见外面的嚷嚷声,更是不耐烦,掏了掏耳朵道:“哪家蠢货想不开竟然去跳河?要死也该寻个干净的地儿。”
陆篱然眉头极细微地皱了皱,却没有接宸子奕的话茬,只想一心解决完眼前的事,无暇分心其他。
他刚想继续,一道未竟的呼喊声却蓦地闯进耳中。
这声音……是林烟兮?!
陆篱然面色陡然凝重,猛地起身,撞得案桌“砰”地一响,他快速伸手撩开帘子,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又冲立在画舫外的长归道:“长归!快救人!”
长归从没见过他家少爷如此情急失态的模样,那副担忧凝重的表情让长归难得在陆篱然的身上感受到了久违的人间烟火味。
不过他没有半分停顿,道了一声“是”,就朝着有水花飞溅剧烈的地方飞快地掠过去……
待到画舫的人纷纷下河捞人时,河面不知何时已经空空如也,殊不知是林烟兮早就香消玉陨在河底,还是死里逃生游到了河岸边。
有一黑衣人单膝跪在宸明面前,拱手道:“禀太……公子,属下没有找到人。”
“继续给我找。”宸明阴沉着脸色,顿了顿又道:“蛇行,你带着人乘小船去附近的画舫上查探,每一艘都不要漏过。”这么短的时间里她应该跑不远的,如果河里捞不到,那很有可能是被附近的人救了。
“是。”
宸明说罢转脸看向跪在地上身体不断颤抖的李妈妈,寒声道:“那女子的身份,你可知晓?”
“老……老奴不知,只听她说自己是镇国将军府家的小姐,并不能确定是真是假……”
“把事情的全部经过都告诉我。”
“是,是,那姑娘是老奴在大街上使了些手段……绑来的,本想用来替代本届花魁献给贵人们竞拍的……”李妈妈边说边悄悄抬头瞧了一眼宸明的脸色,见他的表情似乎更加难看,一时间吓得语无伦次,不敢说下去了。
“继,续,说。”宸明一字一句从唇齿里蹦出这三个字,带着些咬牙切齿的意味,眼神也似乎在将她一寸一寸凌迟。
李妈妈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哎,后来听说公子您要要她,老奴就给她闻了催情的香……”
“你这厮好大的胆子!”宸明简直怒不可遏,他在听到李妈妈说要将林烟兮卖给那些下三滥的人时就足够生气,现在又听到她还点了迷香,就更加愤怒,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愤怒从何而来。
试想如果林烟兮遇到的不是他而是别人,那后果……
相伴着愤怒的,还有莫大的懊悔。
他不应该把林烟兮逼得这么紧,宸明揉了揉太阳穴,回想起林烟兮跳河之前摇摇欲坠的身体和不断后退的步伐,愤怒与懊恼两种情绪在他脑海交织混杂,深刻又鲜明不已。
而在他遇到她的之前十八年,从来未能有女子如此牵动他心神。
“你做这种腌臜事的时候想过后果吗?且不论她的身份是何,拐卖女子一事就够我通知大理寺将你这窃香楼封了,何况她若真是林家的人,你又有几个脑袋够砍?!”
李妈妈“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脸色惨白,软着身体告饶道:“求……求太子殿下饶命……”
“此事,你窃香楼若有一人胆敢泄露,提头来见!”
……
长归从河里把林烟兮捞上来之后差点没被她脸上戴着鬼面具吓得再把人扔回去,他好不容易忍住这种冲动后,才把她带到了画舫里。
“话说少爷,你让我救回来的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长归指着鬼面具瑟瑟发抖道。
“长归,住嘴。”陆篱然脸上没有丝毫笑意,抬手摘下了林烟兮脸上的面具。
但愿,不要是她……
伴随着被取下来的压抑的鬼面具,还有林烟兮剧烈的咳嗽,艰难地把口中的水吐出来,精致的小脸上充斥着不堪忍受的痛苦。
陆篱然心脏慌乱地一跳,手上却仍轻拍着她的脸道:“小烟,醒醒!”
“哟,本王当是谁呢,原来是她啊!”宸子奕见状挑了挑眉,心知这次的谈话恐怕又进行不下去了,不过还好人没事。
陆篱然突然觉得宸子奕极其碍眼,尤其是想起对方不久前骂的“蠢货”,他不由冷了几分脸色,欲要开口赶人。
“公子!”长归的急呼在帷幕外面响起,及时阻止了他得罪宸子奕:“有官兵正在到处查画舫,很快就要过来了!”
“这下糟了,我们不能被发现的。”宸子奕拧了拧眉,撇嘴道:“不是我说,这女人怎么这么麻烦啊!要不我们还是把她……”
“王爷,”陆篱然微笑着打断了他,“为了防止王爷被发现,还请王爷潜入河中,躲在这画舫之下暂避风头。”
“为什么是本王啊!只要我俩不被同时发现不就行了嘛……”宸子奕说着说着,声音变得越来越小,望向陆篱然“和善”的眼神,身上感到了阵阵寒意。
他不满地抗议道:“喂你那是什么眼……”话没说完,一只大手就从背后提起了他的衣领,如同提小鸡崽一般带着他“噗通”一声跳入了河里。
与此同时,官兵已然逼近。
“我乃官府侍卫,现有一盗贼从牢中出逃,我等奉命前来暗查窃香楼舫内是否有在逃犯人,请你们将帘子掀开。”黑衣之人手持官府令牌道。
“这位官爷……这,小的没见过什么犯人啊。”长归为难地笑道。
“少废话!难道你想阻碍官家办事?”
陆篱然听着帷幕外面的一席对话,眸子晦暗不明,顷刻,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对意识仍然不甚清明的林烟兮低声道了一句“多有得罪”,便俯下身子去,唇瓣轻轻贴上了她的唇角,与对方两片柔软的绯红堪堪错过。
他将手按在林烟兮脑袋两侧的船板上,声音故作沙哑沉重,暴躁地朝外面道:“什么人敢打扰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