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中，李青慕在凤阳殿中一直躺到了午时将尽。她说不明白自己睡没睡着，说没睡，好像做梦了。说睡了，又能感觉到采香和问晴走进寝殿。
起身间，李青慕又看到了右腕上的淡绿色的玉石手钏。
本应该泛起丝丝甜意的心划过苦涩，她伸手将手钏撸下来，塞到了绣枕下……
建宁三年三月初十，李青慕在给秦皇后请安后，被玉夫人‘邀’到了画凉宫中。
在清新雅致的兰林苑里，玉夫人请李青慕到内殿中小坐，密谈。
在大月的后宫中，妃嫔用来招待客人，无非就是正殿和外殿，能请到内殿之中，可算是极其亲自的人了。
李青慕坐在玉夫人的身侧，品着玉夫人亲自给她斟的香茶，嘴角始终挂着淡然的笑。
玉夫人也不说话，端着手中的茶盏细品，一双美眸看着窗外，其神色，比李青慕还要惬意上几分。
此时的两个人，看起来就如一对关系甚是亲密的好友一般。
直到将一壶雨前龙井饮完，玉夫人才用手托着香腮，歪头看李青慕，羡慕的道，“皇上，到底有多宠爱于你？”
李青慕将手中的茶盏递给身后的采香，抬起美眸对玉夫人一笑，并未回话。
李青慕知道玉夫人已是心急了。
自玉夫人上次对她说过那番话又将问晴还回来后，她未做出任何表示。她不想同玉夫人合作，不想与虎为谋。就算是在建宁帝知道一切的情况下，她也不愿意。
“皇宫大乱之际，皇上怕你受到牵连安排你假死。”玉夫人幽幽的道，“待到天下大定，皇上又费尽心思，让你以大顺公主的身份嫁进宫中来。这样的恩宠，只怕普天下只有这么一份儿。”
“让玉姐姐见笑了。”李青慕淡淡一笑。
“你也值得皇上这样做。”玉夫人将一把绘着菊花的团扇递给李青慕，细语道，“就算你同皇上没有那几年的情宜，以你的花容月貌皇上也定会对你宠爱有加。”
“许是吧。”李青慕递过团扇轻扇，神态自若的笑道，“妹妹一向是个心思短浅的，从来都是皇上说什么，妹妹便做什么……”
“这正是妹妹的福气。任别人机关算尽，都不如妹妹是皇上心尖上的人来得……”
“玉姐姐，你有什么话不防就明说了吧。”李青慕突然打断了玉夫人无意义的奉承之词，柔笑道，“你既是已经知道了妹妹到底是谁，那就应该知道妹妹的心真正向着谁。”
“向着皇上，本宫自是知道。”玉夫人一笑，面不改色的道，“妹妹的心向着皇上，本宫的心何尝不是向着皇上？”
“既是为皇上好，那姐姐不是应该辅助皇后打理后宫，不让皇上为此烦心吗？”李青慕将手中的团扇放下，轻笑道，“姐姐的做法，倒是让妹妹心生疑惑了。”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玉夫人淡淡回了一句，“难道妹妹就不想位居高处吗？”
她当了十九年的皇后，虽然后几年一直身在病中，可何时对别人卑躬屈膝过？更何况，现在谢家在朝堂上的气势远压刘家，这让身为刘家女的她怎么会不有所动作？
李青慕拿起团扇又扇了几下，对玉夫人的话无一丝兴趣的道，“妹妹身居三夫人之位，位置已是足够高了。”声音一顿，李青慕好奇的问道，“你就不怕我将你所说过的话，都对皇上讲上一番吗？”
“怕，本宫当然怕。”玉夫人闻言轻挑柳眉，笑道，“不过本宫觉得，妹妹不会是那样的鲁莽之人。”
玉夫人抬头，将守在身侧的芫花打发出去。采香看了眼李青慕，跟在芫花的身后也退了出去。
“好妹妹，”玉夫人站起身，走到李青慕的向前倾下身子，笑道，“姐姐知道的，远比妹妹你想像的多。比如，当年在喜鹊苑，先皇与皇上的换妾之举。再比如，你假死下葬消失到晋王府后，巫家幼子巫奉天也消失了。而巫奉天回来后，归顺了皇上，助皇上完成大业……好妹妹，”玉夫人看着李青慕慢慢退下笑意的如花美貌，得意的笑道，“你同巫奉天在水榭中私会的谣言传得人尽皆知，皇上竟是连一丝反应都没有。这只能说，皇上根本就不重视你，皇上早就知道你们之间的关系。梅姬，皇上对你的宠爱是假的。你不过是皇上安插下的一颗棋子罢了。你按着皇上的命令，以不同的身份，出现在不同的地点……”
玉夫人站直身子，轻扶了下自己的发簪，轻蔑的看着李青慕道，“这些，本宫本不想说出，想给妹妹留一丝颜面。可妹妹竟是不吃敬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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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棋子
李青慕，巫奉天，始元帝之间的事本不是玉夫人所说的那样，可所有的蛛丝马迹却都指向了那个不是真相的真相。
李青慕，不过是建宁帝养来，媚惑先皇，拉拢臣下，随意摆弄的棋子罢了。
李青慕为玉夫人口中的那个不堪的自己心寒，可她却无法为自己辩驳。
低下头，李青慕的心中燃起熊熊怒火，她冷声回道，“你既是知道我是皇上安插下的棋子，就应该知道我不会背叛皇上，让皇上为后宫分心……”
“可你甘心吗？”玉夫人昂首问道，“你从十岁起跟在皇上的身侧，为了皇上的大业，你周旋在几个男人之间。如今天下已定，你不觉得后位是你应得的吗？”
“皇上会封一颗棋子为后？”李青慕抬头看向玉夫人，道，“你的算盘，打错了。”
“这要看你想不想。”玉夫人道，“我说过了，同我合作，我助你为后。”
“然后呢，我要为后位付出什么？”李青慕轻笑出声，“玉夫人你可不是乐善布施的善男信女……”
“我就喜欢妹妹这样痛快的。”玉夫人坐回到美人榻上，笑道，“省去许多唇舌。”
李青慕收了脸上的笑容，冷言道，“你先让身为棋子的我知道我的出身是如此的不堪，再让我知道皇上对我无一丝真心。最后拿出后位让我动心，最终的目的不都是让我为你所用吗？既是如此，那就把话挑明了说。你想扳倒皇后，想让我做什么。”冷哼一声，李青慕讽刺的道，“别同我说，我只要好好的当我的和亲公主就可以了。如果真是那样，你还会将我叫到这里来说这些子废话吗？”
玉夫人闻言神色一顿，收了虚假的笑容，正色道，“后宫，一向与前朝有诸多关联。皇后的外公，是助皇上得天下的肱骨之臣，气焰很是嚣张。”
李青慕皱起眉心，眼中露出不耐，“玉夫人的的话可是要说到百年之后，你们都化为一捧尘土？”
玉夫人咬牙怒视李青慕一眼，终是说出了她最终的目的，“我负责朝堂外的谢家，你负责皇后……”
李青慕看着说得简单的玉夫人突然哼笑出声，先是小笑，最后大笑不止。
足足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李青慕站起身，轻捋了下玉夫人檀色宫装的衣襟，笑道，“玉姐姐，你的如意算盘打得真响。你让我自己去对付皇后，若有幸赢了，我不过是坐上后位当个傀儡皇后，你去当执掌后宫的副后。若不幸输了，我不过是皇上手中的一颗棋子，在你与我之间，皇上定是宁愿舍弃我也不会舍弃在外朝之中有家世的你……玉姐姐，你帮妹妹想一想，妹妹我往前往后往左往右都是死，我何苦要同你合作劳心劳力讨不到一丝的好处？”
“同我合作，你尚且有一丝活命的可能。”玉夫人听完李青慕的话后脸色骤变，“若皇后知道了你就是梅姬，会马上将你以假冒公主的名义处死！”
“玉姐姐，你的聪明跑到哪里去了？我是皇上辛苦布下的棋子啊，皇上会让别人将我除掉吗？你说会吗？”松开玉夫人的衣襟，李青慕收了笑容，杀气毕露的道，“就算皇后将我处死了，你说若皇上知道是你将我的身份传扬出去的，最后皇上是恼了我，还是恼了你？我死了，玉姐姐你就活舒服了吗？你坏的，可是皇上的大事……”
将李青慕的手打下去，玉夫人咬牙道，“你，难道不想为自己的命运做一次主？”
“普天之下，莫非皇土。”李青慕讽刺一笑，挑衅的看着玉夫人，问道，“你，能为你的命运做主吗？若是能做主，你何苦改嫁为妃后还雄心不死？”轻笑几声，李青慕挑起玉夫人的下巴，道，“玉姐姐，有一点你说对了，皇上的确对我无情。皇上对棋子无情，却不代表不会听一个忠心棋子的话。在生死之间，皇上会选你弃我。可在你和我说的话之间，你猜皇上会信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