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英请医官上前,医官看到谢昭手上血迹时,脸色一白,“可是见红了?”
谢昭脸色苍白,点了点头,方才他抱着予楚之时,摸到她衣裙上的血迹时,心中揪紧。
心英也看向谢昭的手,急道:“可公主如今刚有八个月身孕,可是早产之象?”
医官诊脉后,涩声道:“恐怕是了,府中的稳婆可准备好了?公主这一胎怕是艰难,还是去宫中请太医来看更为妥帖!”
予楚下腹一阵抽痛,说不出话来,只紧握着谢昭的手,谢昭做主道:“心英,你拿着公主的令牌进宫一趟,务必尽快将太医请来!”
心英慌忙进宫,府中一切事宜交由管家打理。
予楚满头是汗,发丝贴在脸上,稳婆为其接生时,谢昭便一直在床前相陪,用袖子为她拭去脸上滑落的汗珠,稳婆虽经验丰富,但仍旧对公主生产把握不准,孩子早产,平素更是一直在保胎。她又知道这个孩子对公主的意义,更是不敢马虎。
予楚并未过多喊叫,只脱力道:“我……好累……痛……”
谢昭眼眶酸楚,声音微颤,“阿楚,你一定要坚持住。”而后对稳婆和医官命令道:“不管通过什么办法,一定要先保住公主,不得有损!”
谢昭病弱之躯,这话却极其有力,二人更是不敢懈怠。
心英到了宫中去请太医,深夜宫门已闭,若无大事不得开启,但宣楚公主突然生产一事,非同小可,禁卫军头领立刻将此事汇报给皇帝近侍,心英带了太医离开,皇帝仍不放心,派人通知了玄莫。
玄莫听闻予楚早产,往日里镇定自若的人,身子发抖,长英一路扶住,等玄莫到了予楚寝楼时,只听见一阵婴孩的啼哭声,玄莫连忙问道:“公主可平安?”
心英从内抱了孩子出来,满脸欢喜,“公主无事,只是太累了,刚刚睡下了。恭喜贵君,添了一个皇孙女!”
玄莫心头一块巨石总算落地,看向屏风后,心英道:“侍女正在为公主擦洗换衣。”
玄莫这才接过孩子,“予楚受苦了,这孩子也受苦了。还好还好。”
玄莫透过屏风,看向里间,似乎有男子身影,玄莫问道:“是谁在里边?”
心英低声道:“是谢昭谢公子,公主生产时一直握着谢公子的手,直到睡着了都没有放开,谢公子也一直陪着公主。”
等内间清理完,玄莫走了过去,只见谢昭伏于榻前,脸色苍白如纸,似终于支撑不住,玄莫看向他胸前,素色中衣上染了血色,玄莫道:“莫不是他的伤口又崩开了?”
谢昭撑起身来,抚住胸口,“不妨事……”
玄莫看向予楚,榻上予楚疲倦之极,已经沉沉睡去,手却还紧紧不放,玄莫用予楚幼年哄她睡觉时的声音劝了几句,予楚无意识地松开了手,医官连忙上前为谢昭重新包扎。
医官劝谢昭回去休息,谢昭摇头拒绝,玄莫再看向谢昭时,眼神关切,却对心英道:“去向皇上报喜吧,为母亲的必然十分挂念自己孩子安危。”
谢昭也仔细打量玄莫,除了长相都生的极好之外,他不曾在自己身上看到玄莫一丝影子。
内间并无外人,只有他们三人,玄莫问道:“你可是觉得,自己是我亲子?”
谢昭闻言只余惊愕,呆呆地说不出话来。
第117章 破镜重圆
玄莫在谢昭愕然的神情中继续道:“前几日,有人往景央宫塞了封密信,递信之人未查出,信中人道你是我的儿子。”玄莫哂笑一声,“我与隐太女的儿子。”
谢昭想问些什么,却失了勇气,玄莫的语气中对隐太女颇为不忿,这便是他的生身父母吗?
“那人将这信交到我的手里,而非公诸于众,定然是以为我顾忌日后予楚如何在皇室中立足,顾忌你的性命。那人的目的,只为提醒,只为让我来阻止你二人,而并非是要陷你我于死地。”
谢昭心头突然明了那人的身份,除了他的“母亲”傅欣又会有谁呢?“我知道是谁。”
玄莫倒是无心探明,“这人既然铤而走险,将消息送入宫中,必是在你那处碰壁。我本不欲干涉,只不过是一桩二十年前的旧事,我并不在意。”
谢昭很想问只是旧事吗?但见玄莫看他的眼神里,只不过是在看一个陌生人,而并不是在看自己的骨肉。自己当真是玄莫的儿子吗?
玄莫并未直接回答他的疑问,而是反问道:“若你是我,心有爱人却被旁的女子玷污,你会如何?”
谢昭想也未想,直接道:“杀了她,再一死了之!”
玄莫这才露出一丝笑意,“若我果真与隐太女有私,又怎会容自己活到今日!”
谢昭从这话中,品味出什么,“贵君是说……”
当年的玄莫,只是谣言中姬妏最爱的男人,连府中最受宠的侧君傅怀盛都不敢动他。
玄莫道:“陈年往事,本都已忘记了。只是那时皇上还做五公主时,隐太女被公主逐渐壮大的势力全盘压制,心中嫉恨,恨不得将其除之而后快,当年我有一兄……同伴便是为保护公主,死在隐太女筹谋的刺杀里。
公主得了傅怀盛,整个傅家都开始同隐太女疏远,拥护公主。隐太女这时已经起了谋逆之心,但未有时机。那年公主有事不在长安城中,隐太女便要对公主亲眷下手,我护卫上官严和傅怀盛等人离开,却被隐太女的人所擒。公主连夜赶回,将我救下。而后,谁知隐太女竟然放出消息称身怀有孕,向公主讨要我,不忍父子分离,对我一往情深。”
“然后呢?”
玄莫在房中走了几步,坐在桌边,谢昭站在他身后,二人并未留意床榻上予楚已醒。
“公主并未理会隐太女之言,力排众议将我纳入府为公子,惹了傅怀盛不快,傅怀盛以为隐太女之言为真,我又的确曾落入隐太女手中,残败之身入府不过是辱没了公主。偏偏公主对我极好,这梁子便结了二十多年。”而姬妏登基之后,更是将玄莫封为贵君,尊位在傅怀盛之上,便是二人不和的另一原因了。
玄莫回忆当年,他替代了哥哥的身份,成了姬妏没有名分的男人,但却直到此事之后,姬妏才真正同他有了夫妻之实,他也曾困惑过,是否姬妏也只是因为哥哥同情于他,可某个夜里,姬妏只说:“我并非是不信太女的话才相信你,而只是因为我信你。”玄莫听闻此言,眼眶微热,解了心结。
谢昭茫然道:“原来竟是这样。”恐怕这些内情当真是傅欣同谢检二人所不知的。而后面的事,谢昭也已经知道大半。
玄莫对他道: “你如何成了谢家的儿子,我并不知道。当年隐太女产子之后过了几月,便趁机围了皇宫,逼先帝退位,被公主带人平了叛逆。先帝无意杀她,只命人将其终生圈禁。隐太女自知大势已去,当场自刎而死。而后东宫失火,隐太女的子嗣皆死在火中。隐太女为了侮辱公主,故意散播谣言以诛心,然时间久了,隐太女一党又尽数伏诛,那个孩子也不复存在,这件事也就被人忘记了。”
谢昭想起那次无意间听到的谢检说的话,想来玄莫并不知道傅欣那些心思。谢昭听玄莫说起往事,说起自己的生母,内心却毫无波澜,二十多年,他只当自己是谢家子孙。
谢昭问道:“既然贵君知道我的真实身份,那贵君又为何将这些告知于我呢?”
玄莫漫声道:“你为了救予楚,将生死置之度外。在她生女之时,你脸上的神色亦是担忧她大过自身,我实在不愿我的女儿错过一个真心爱她护她之人!至于你的身份,我想,也许你比我更希望将这份往事封藏。”
谢昭跪拜在玄莫身前,立誓道,“谢昭不愿再起仇恨杀戮,更不愿因自己的身份给谢家带来危难。我的身份只是谢家之子!”
玄莫将他扶起,回身时却见予楚已经站在床畔,“父君,你们说的……都是真的?”
谢昭快走几步,扶住予楚,“你身体虚弱,赶紧躺下。”
玄莫走到女儿面前,温声道:“你都听到了?”
予楚出神道:“想不到竟是这样……”她早些时候听谢昭说二人是兄妹时,只以为是母皇早年的风流债,原来竟是和父君有关,而且还是一个天大的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