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道:“错了错了,这孩子确实是王将军的,我的一个远方亲戚在侯府中做事,那嘉义侯说了,若真是他的孩子,给的就不止是半数家财了。”
“这嘉义侯虽出身商贾,倒也确实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捐了大把银子给国库,还捐了粮草,如今又千金一掷为红颜。”
“据说这四公主和沈西诚早在洛阳时就已经情愫暗生,但终究情深缘浅,四公主和王将军结为夫妇,沈西诚只能暗自伤心,眼下王将军不幸战死。四公主被冤陷入秦王君一案备受折磨,又怀有王将军遗腹子,沈西诚如何能压抑住心头情谊?”
坊间流言也已经由原本“暗度陈仓”替换成了“情比金坚,痴心一片。”
雅间里,允珩将窗子轻轻合上,“这就是你要我来的目的?”
沈西诚略为得意道:“怎么样,本公子这番处置还不错吧?”
允珩失笑,“你这究竟是从何处找来的人,绘声绘色,煞有其事一般。”
沈西诚将手中的话本子丢给允珩,“这人原本是写话本子的,他写出的话本子在长安城市面上卖的极好,我让童儿找了他来,三分真,七分假,把这故事好好润色,一传十,十传百,总能把原本的那些压一压。”
允珩无奈道:“看来我和冉月是多虑了。”
沈西诚撇撇嘴道:“我只是不想又被旁人钻了空子,为他人做嫁衣!”
而王氏的人终于登门,只不过来的人不是王太傅和王夫人,而是王之瑶。
王之瑶本就体弱,不轻易出门,心英让人将其带来的一应礼物收下,将她引到公主寝楼内室。
予楚拉了王之瑶坐在床头,“府中可好?”
王之瑶不愿予楚担心,只说“一切都好”,只不过话刚出口,眼中泪珠便止不住的掉落,脸上满是悲戚之色。
予楚握住她的手,“之瑶,你告诉我实话,我们二人自小相识,你莫要瞒我。”
王之瑶拭了泪,道:“二哥战死的消息传来,仿佛晴天霹雳,母亲一下子就病倒,卧床不起,父亲也像是一夜之间老了好几岁,把自己关在房中,多日不朝。早在这之前,小弟之朗的未婚妻宋今朝腹中有了他人骨肉,提出要解除婚约,小弟死活不愿,离家出走。府上只有我一人撑着,处理好一切,这才来看你。”
予楚心中一痛,“你哥哥,他的……他的灵柩何时送回?”
王之瑶原本止住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公主还不知么,那场战役太过惨烈,哥哥的……尸身找不到了……”
予楚身子一晃,腹中又有些抽痛,王之瑶忙将心英唤进来,心英连忙命人去请府中医官,予楚却道:“不必了,惊动了父君又要担心。我眼下好些了。”
王之瑶关切道:“公主保重身子要紧,我不曾理家,很多事情束手无策,还是母亲嘱咐我来看你,说若是怠慢了你和你腹中孩子,哥哥一定会怪她!”
王氏上门,也令长安城流言风向逆转,四公主腹中之子的身世也无人再议论。
第110章 迷雾重重
一晃两月,予楚身子也慢慢好了起来,只是府中医官嘱托胎相仍旧不稳,还须仔细照看。
予楚早就递了折子,告病在府,在外人眼里她不上朝不问朝中事,甚至连公主府来往的人都少了大半。只不过,这也仅仅是表象而已。
谢昭陪着予楚在花园里走动,将她身上的斗篷紧了紧,早春时节,乍暖还寒,她的身子马虎不得。
玄莫见予楚身体好转,已经回了宫,府中下人对时常往来的两个男人和公主的事大多三缄其口。
予楚边走边道:“时间过的可真快,转眼又是春天了。”去年这个时候她才与王之泓相识不久。
花园中小路上铺了鹅卵石,谢昭怕她跌倒,将她的手握在手里,予楚也没反抗,就这么由着他,谢昭道:“高纬大将军回来了,你可知道?”
予楚停住,“高纬回来了?我倒是有话想问她。”
边界战事结束之后,高纬留在那里处理后续之事。大周胜了,高纬官职已是武官之首,封无可封,姬妏便赏了她一块封地和许多金银珠宝。还给她儿子加官进爵,高纬派手下兵将传送奏折,一再推辞,姬妏这才顺势将封地又收了回来。
而王之泓,姬妏追封其为镇国大将军,只不过这个封号,王之泓活着的时候便不会在意,更不用说死后哀荣,毫无意义。除了当初捷报与噩耗同时传来之时满朝震惊,过了两个月,王之泓这个名字已经被刻意遗忘了。
心英匆忙过来,略一颔首,道:“公主,将军的幼弟王之朗同高纬大将军的儿子打起来了,如今就在府门外被看热闹的人围住。”
予楚把手从谢昭掌中抽走,对心英道:“本宫记得,王之朗好像并不精通武艺,那高彦我见过,王之朗对上他恐怕只有挨打的份吧。不过,这两人又有什么恩怨?”
“王之朗确实不是他对手,王之朗带了手下过来,他躲在后面。听说,王之朗的未婚妻有身孕了,孩子是高彦的。”
予楚嘴角抽了抽,“在本宫府门外纷争总是不太妥当,你去带府中护卫,将他二人请进来。顺便再以此为由,派人去将高纬大将军请来。”
王之朗和高彦被“请”入正堂,予楚与谢昭二人隐在一侧屏风后。
王之朗讥诮道:“姓高的,我不会放过你的!莫要以为今朝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你便能奸计得逞。”
高彦丝毫不把王之朗放在眼里,“我倒是愿意领教一下你的高招!至于我和她之间的事,不劳你挂心!你们已经退了婚,既然我能有办法让她怀上我的孩子,我便有法子将她娶进门!”
王之朗怒极反笑,“你以为这样你便赢了,今朝心里真正喜欢的人是谢允,你莫要在这里自欺欺人!你当初……也不过是趁她意志消沉,强行让她跟你一起沉沦罢了!”
听到谢允名字,予楚侧眸看向谢昭,眼神中倒是有些揶揄之意。
高彦听到谢允两个字,变了脸色,失了沉着,刚要动手,便听到一人急急唤道:“高彦,住手!”
来人是一女子,一身浅碧色衣衫宽大,仍旧遮挡不住腹部的凸起,容颜清丽,目光如水般温柔。
王之朗抢先一步走到女子身前,道:“今朝姐姐,你怎么穿的这般单薄?”说着便要脱去自己身上外衫披在女子身上。
来人正是宋今朝,婉拒了王之朗的好意,“阿朗,是我对不住你,有什么气你撒在我身上。错是我自己犯下的,与他人无干,孩子也是我一个人的,宋今朝今日对天发誓,今生今世绝不娶亲,亦不嫁人,你们两个莫要再拳脚相向。”
几人还在说着什么,予楚却没再听,轻轻离开了。两人走远,予楚才道:“你们谢家的男人倒真是有本事,惹得别人倾心错付。”
谢昭被谢允所累,无奈笑道:“允之在外的事,我这个做兄长的一无所知。不过前几日瞧见他在房中喝闷酒,倒也是难得一见。”
予楚道:“只是谢允么?”
谢昭想说些什么,这时心英来通传,“公主,高纬大将军已经去了书房!”
予楚欲前往书房,倏尔又回眸看向谢昭,谢昭会意,道:“你放心,你交代的事情我自当全力以赴。”
书房中,高纬看见予楚进来,忙从座椅上起身行礼,被予楚拦住,“大将军不必多礼。”
高纬道:“犬子无状,在公主府外惹事,叨扰公主了。”
予楚坐下,示意心英重新为高纬沏茶,“高小将军少年意气,本宫甚是欣赏,方才过来时,见他二人已经握手言和,高将军不必担忧。”予楚料想那宋今朝在,他二人应该不会再打起来。
高纬道:“这次率部回长安城,事物繁忙,没能来探望公主,还望公主见谅。”
予楚并不在意道:“高将军国之栋梁,以国事为先,本宫佩服,只不过本宫有一事想问将军。”
“公主请讲。”
“当初,边关急报,只言之泓战死沙场,为国捐躯。可到现在,他却也仅仅只有长安城中一处衣冠冢。请将军如实相告。”
高纬面有愧色,“其实并非如此,我本不愿告诉公主,王将军并非失踪,而是……燕军狠毒,即使王将军战死,也仍旧泄愤。等我率军赶到时,将军的尸首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