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虚子呛了一口酒,反而比谢玄要慢,他哈哈长笑两声,谁说他这辈子等不来一个聪明的徒弟!
谢玄胆子极大,虽是头回御风而飞,却一点也不怕,睁大眼睛看身下的街市巷道,船只行人。
小小闭着眼睛,靠在谢玄身上,觉得身子平稳,这才掀开一道缝。
夜风拂面而过,地上灯火荧荧,原来只抬头看过星星,这会儿低头也看见星星了,小小嘴角一弯,握紧了谢玄的手。
鬼兵飞得直快,将他们带到一片野塘边,谢玄放飞纸鹤,回驿站报信,让澹王加派人手,呼延图这害不除,他们夜不能安寐。
谢玄刚要控风飞往湖面,被老道一拦:“不可打草惊蛇,呼延图为人谨慎得很,必在湖边下了禁制。”
谢玄放下小小,对她道:“你藏在草间,离得远些,他要是过来,你就放豆豆咬他!”
豆豆刚刚在天上不敢钻头出来,这会落地了又神气活现,它身子直立,张牙咧嘴,谢玄挠挠它的脑门:“带你好好吃几只鬼。”
小小虽藏在草中,也想帮忙捉呼延图,她看着湖中船只的方位,用红绳结了几个简易阵法,从怀中掏出小纸人来。
“东南西北四个方位,每个方位摆上一个。”
这是她和谢玄用来捉野兽的,再小的阵,只要摆上就能管用,他们就靠这些毛皮换盐米,既是捉呼延图,就将阵法加固,连野鹿狍子都逃不脱,呼延图只要踩进来,总能阻碍他片刻。
老道士使了个眼色给谢玄,谢玄心领神会,伏到另一边的长草中。
老道士凌空而起,在半空叫阵:“呼延图,你出来。”
呼延图翻身坐起,听声音就知道是老道士找来了,低骂一声:“阴魂不散。”说着看一眼明珠,冷哼一声,出了船舱。
见老道在半空中,他也使出缚灵术,五方鬼将他驮起,小小打眼一看,赶紧将头低下,使了个障眼法术,掩盖自己的魂识,就怕被这五鬼说破藏身之处。
谢玄也是一样,他虽看不见,但已经听老道说过,符咒贴在脑门上,莫说是鬼,就连人也瞧不见他。
呼延图被五鬼托在半空,对着老道轻笑一声:“玉虚子,天师道已经被紫微宫奉天观挤得没有立足之地,我若是你,死后都没有脸面去见道门先辈。”
老道士充耳不闻,呼延图又道:“你不愿意管事,便将玄门宗主之位让给能者,我自会重振天师道。”
老道士听了,这才嘿嘿两声:“重振天师道?凭你?”
话音未落,颈风拂动,推得小船往岸边摇晃而去,万瓣叶片如飞刀向呼延图射去,呼延图双手画圆,一鬼飞身而去,替他将叶瓣挡住。
叶片飞刀,一半扎进水中,一半扎入船篷。
老道一声大喝,明珠便跟着醒来了,她一直都没睡实过,熬到后半夜,实在撑不住,眼皮才刚阖上。
听见有人来找呼延图,还当是哥哥派人来了,从船舱中望出去,黑夜之中看不见是谁来了,但她知道这是个机会。
劲风将船吹得摇摇晃晃,明珠根本站立不稳,她手脚并用,刚爬到船外,一枚叶片擦着她的手钉在了船上。
血珠立时涌出,明珠倒抽一口气,随即咬紧牙关,一声不出,不能让呼延图知道她逃出来了。
趁着二人打斗,她借黯淡月色,看见船只已经离岸边很近了,翻身跳入水中。
水面“咚”一声响,呼延图分神回望,就见明珠在湖中划水,几下就扑到了岸边,原来她不会水是骗他的。
老道趁他飞神,以风御剑,攻向面门,呼延图打碎钢剑,剑尖却扎进胸口。
谢玄按捺不住,趁机跃出,将红绳索套套过呼延图的头顶,呼延图不防谢玄竟也学了御风术,受伤大惊之下心神紊乱,被红绳套个正着。
老道立时拍出黄符,封了他的道术。
明珠浑身湿透,扒在岸边,勉力蹬腿想要爬上去,她又怕呼延图赢了那人追上来,又被关了一天,神魂不属,蹬了两次,竟然没爬上去。
一只小手搭住她的手背,明珠抬头一看,见是小小,目中热泪涌出,也顾不得脸上手上受了伤,哭道:“闻人羽呢?他怎么不来?”
第63章 呼延图
小小拽住明珠的手,想将她从湖中拉起。
明珠方才一鼓作气,咬牙坚忍,此时张口一哭,身上力泄,整个人软了下去,只有双手紧紧拽住塘边草根,不至再落进湖中去。
小小力气不够,豆豆也来帮忙,用尾巴尖卷着明珠的手指头,两个小纸人齐齐出动,一个抬大姆指,一个抓小手指,大家一齐把明珠往上拉。
明珠也知这会儿不是哭的时候,把泪咽下,咬牙再次发力,终于出了水面。
她浑身上下都在淌水,夜风一吹,冻得她唇色发白,瑟瑟发抖。
小小掐了个诀,在明珠背上贴一张金光符:“破除严寒,洞照十方。”
融融暖意自背心而起,明珠觉得四肢都暖和起来,小小替她绞干裙子上的水,问她:“你受伤了没有?”
明珠劫后余生,想咧开嘴笑一笑的,嘴角一动,就细抽一口冷气,她脸上手上腿上都被叶瓣飞刀划伤了。
伤口极细,出血不多,但十分疼痛。
小小抬头看了看老道士和呼延图,呼延图虽被绳索困住,还在挣扎,她对明珠道:“这里不能久留,咱们赶紧找个安全的地方给你裹伤,澹王的人马就快来了。”
明珠点点头,可她手脚都是软的,站都站不起来,豆豆卷了根树枝给她,让她当拐杖用,两人缓缓从湖边退到芦苇丛中去了。
谢玄都没想到自己一下就能套住呼延图,他惊了一下,收紧绳索,将呼延图牢牢拽在手里。
呼延图双手被捆,双脚还能动,他拖着谢玄急飞两步,脚下的五鬼本还效忠主人,见一大团金光掠空而来,吓得四散而去。
呼延图的缚灵术没了灵体,人便垂直往下掉,谢玄的御风术刚学会不久,被他一扯,也往下掉,两人“扑咚”“扑咚”掉进湖中。
“不好!”玉虚子轻喝一声,红绳朱砂入了水便无效用,他那道封掉法术的道符沾水失效,好不容易捉住呼延图,又要叫他逃脱了。
玉虚子拂尘一甩,画了道分水符。
湖中水面如被刀劈开,分成了两半,就见深塘底下,谢玄两条腿紧紧锁着呼延图的脖子,一只手还不放开绳索。
红绳浸水,朱砂虽破,但绳子吃了水越缠越紧,呼延图挣脱不得。
玉虚子“哈哈”一声大笑:“好小子,这才是我徒弟。”
呼延图本与谢玄缠斗,听见这句目中凶光毕露:“这老牛鼻子挑了你当徒弟?”
他易容的本事十分了得,竟连喜怒哀乐都能从那层画皮上展现出来,说这话时愤怒非常,谢玄一见便猜他原来想拜玉虚子为师,可玉虚子不肯收他。
谢玄深厌此人为了一己之私便杀了这么多的人,还用毒针害小小,猛喘口气,冲他咧嘴一笑:“是啊,师父看我惊才绝艳,非要授我道术,我就却之不恭了。”
言语之间极为轻佻,呼延图求之不得的事,在他不过抬抬手便得到了。
呼延图牙关紧咬,狠话还未放出,就听见远处传来马蹄声,光听声音就知道人数众多,大队人马手执火把而来,将天空都照亮。
澹王说得极对,再厉害的人也抵不过千军万马,万箭齐发,凭你道术再强,也难逃脱。
呼延图神色一变,对着谢玄嘿嘿一笑:“你妹妹的毒,你不想解了?”
谢玄一怔,呼延图道:“只要余毒一日不清,便会侵入心脉,到那一日,大罗神仙也难救治,玉虚老头懂得捉鬼御风,可不懂得解毒。”
谢玄不知不觉将手中绳索松了几分,小小看上去与平日一般无二,再说她的余毒已经逼出大半,只要再逼一次,就能治好。
呼延图心知逃脱有望,对谢玄道:“她未发作,那是我手下容情,今日子夜,你看她会不会毒发,好漂亮的小丫头,等毒入肺腑,皮开肉绽,死法可就不怎么漂亮。”
话音刚落,玉虚子已经停在他们身边,随手一挥,风将呼延图和谢玄托起,三人落到岸边,玉虚子又一道黄符拍上。
呼延图盘腿坐下,闭目休养。
谢玄顾不得浑身湿透,拨开长草去找小小:“小小,你在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