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107)

他垂着双眉,似乎没在看八卦桩上的剑光,小道童奉上香茗,又取来大氅:“太师父,山间风凉,要不要披上。”

紫微真人身子强健,看人已经老迈,白须鹤发,身子瞧着单薄得很。

他听见徒孙这样说,笑了笑,接过大氅,披在肩上。

小弟子碰着紫微真人的手背,竟然火热滚烫,才知他站在石栏前也在练功,这才知道太师父一点也不冷。

紫微真人在栏边站立,似是没看下方战况,可等云雾一来,将八卦桩台遮住,紫微真人被一拂衣袖,将云雾吹散。

谢玄站在桩上,看章九行拔出短剑,心中可惜,他还真想见识见识章九行的拂尘剑要如何使,可那根香,就快点到头了。

谢玄凝神站在木桩上,对章九行道:“你的拂尘功夫很不错。”

说着纵身跃起,长剑先荡后劈。

这一招平平无奇,他也使过许多次了,回回都被章九行格开,这一回章九行也是一样举剑去挡。

剑身相碰,他便脸色大变,谢玄剑意勃发,比刚才每一次都更强劲,劈得章九行往后一退,谢玄旋身出剑,快得都看不清他是怎么动作的,只知寒光一闪,章九行就落下了木桩。

原来,他刚刚是在慢打,有意重复那些招数,只是为了这最后一击。

章九行脚底刚沾着地,香炉中的线香便熄灭了。

“谢玄,胜。”

小小一直提着心,听见谢玄胜了,这才松一口气。

谢玄从桩台上跳下来,冲章九行拱拱手:“兵不厌诈。”

章九行还以为谢玄从上台起就在演戏,是故意不守比武规矩,有心想要激怒他的,对谢玄拱拱手。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没想到自己竟止步第二场比试。

小小跑到谢玄身边,挽着他的胳膊,眼睛都笑弯了,谢玄敲敲她的额头:“这有什么好怕,我难道还会输?”

道童将谢玄的名字记在名册中。

奉天观又出一人,第一场输了,第二场却不能输,得振一振士气才是,随手一摸,将签塞到道童手里。

由道童唱名。

道童看那人满面横肉,心里先怯了,打开纸条一看,轻声道:“桑小小。”

谢玄倏地皱眉,那大汉五大三粗,哪像个道士,倒像是卖猪肉的屠户,手里的兵刃也不是剑,而是用刀,这一刀下来,小小一下都挨不过。

“不成,咱们弃权。”

小小看谢玄刚才打得这样起劲,轮到自己,就这么弃权,也太给师父丢脸了,她摇摇头:“我不弃权。”

“听话,你连站桩都没练过,怎么在桩台上比武?”

那汉子本是想大打一场,见小小这么娇滴滴的模样,自己一伸手都能把她的腰给掐断了,也对一阳真人道:“换一个换一个。”

一阳真人眉毛一抬:“规矩如此,若不想战,就当弃权论。”

那大汉挠挠脑袋,转身对小小道:“你一女子,比什么武。”

小小蹙了眉头,声似嫩鹂:“我怎么就不能比武。”

说着轻轻一跃,飘然落在桩台上,她本就身形纤细婀娜,双臂伸出翩然似蝶,这功夫虽不多高明,却胜在姿势漂亮。

也引得一众叫好声。

紫微宫众徒方才见过谢玄的本事,再看小小的,以为他们同出一门,功夫也该很强才是,都为小师姑助阵。

“胖子!你别瞧咱们师姑年纪小,一只手都能赢你两只手。”

这说的是方才章九行又是剑又是拂尘,谢玄只用单剑便赢了他。

奉天观的人听了,怒道:“比武台上不论生死,褚师兄一拳头把你们小师姑砸个稀巴烂,到时可别说我们欺负女人。”

这人话刚说完,就被凭空扇了一耳光,“啪”一声轻脆响亮。

他捂着面颊:“谁!谁干的,别当缩头乌……哎哟!”又是一巴掌。

谢玄站了出来:“这两巴掌,就当你给我师妹助威了。”

他使的什么法子,无人瞧见,那人被这两巴掌扇的面颊红肿,捂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小小站上桩台,等了半日那大汉也不上来,她眉心微拧,清声问道:“你不敢比?”

大汉气得往桩台上一跳:“小姑娘,你仔细了,我手重得很,拳脚无眼,擦着碰着,可怪不得我。”

道童往香炉内插上一根香,鼓响一声,比试开始。

可谁也没动。

大汉嘴里这么说,可真要出刀去砍个妙龄少女,到底还是显得欺人太甚了些,他横也对小小道:“这样罢,也别说我欺负你,我让你三招。”

小小的性子,同谢玄一样,既然对方这么说了,她就半点不客气。

“好。”一个好字音还没落。

就听见“嗖”“嗖”破空之声,小小银刃连发,直刺向大汉的面门。

大汉这才知道她不使长剑,是因她擅使暗器,横刀打掉两个,后面的又绵绵而来,不论他如何腾挪,身体四周都有暗器跟随。

小小站在圆圈中心的那根木桩子上,大汉绕着最边缘的木桩逃跑,这些暗器竟然会转弯,就是不落地。

仿佛被线操控。

场中寂静无声,纷纷抬头看向木桩中心的小小,只见她衣衫飘动,从站上桩动,到把大汉打得团团转,只不过抬了抬袖子。

大汉气喘吁吁,脑后虽没长眼,也能听见银刃快速飞来的“嗡嗡”声,他被追着跑了几圈,心中大骇,她的暗器难道长了眼睛不成?

又跑上两圈,一枚银刃“叮”一声落地。

大汉喜出望外,原来只要他跑得够久,银刃便会落地,只要等她的暗器都掉在地上,自己飞扑上去,心中邪火顿生,也不顾她是不是女子了,到时拎起一把,就将她扔到桩外。

谢玄一直守在台下,见大汉目露凶光,怕他以命相搏。

大汉越逃越快,小小却不急不徐,一根根风线系在她指尖,那些银刃便由这些看不见的风线操控。

她还从没有一次控制过这么多银刃,风线一断,银刃就落到桩下。

每落一枚,大汉便精神更振,他越跑越觉得背后暗器越来越少,微微侧目,只有几点银光尚存。

他大喝一声,反身相扑,双臂张开,眼看就要将小小扑落到桩外。

小小手腕一抬,指尖微动,方才落在地上银刃腾空而起,扑天的银光罩向大汉的眼睛鼻子耳朵,他惨叫一声,摔下台去。

诸人都以为小小用暗器把大汉的眼睛射瞎了,大汉也伸手捂着脸,奉天观的人都围上去,拿开他的手,就见他脸上毫发无伤。

再转头一看,小小身前十几枚银刃微微颤动,按而不发。

小小手执银刃如执鲜花嫩枝,将银刃收回袖中,回头看线香烧了一半,对大汉点一点头:“承让。”

作者有话要说:豆豆:我爸妈没别的,就是牛。

第89章 让三招

小小手执银刃,飘然跃起,轻巧跃下八卦桩台。

她这番得胜比谢玄得胜还叫众人吃惊,谢玄在台上挪腾跳跃,出剑收剑,与章九行打得银光一片,是实打实酣战一场。

两人打得痛快,围观的人也一样看得过瘾。

而小小上了桩台便没有挪动过一步,她袖中甩的都不能算是暗器了,既然是暗器便该出其不意。

她那些薄薄银叶片,明晃晃浮在半空中,叶刃仿佛生了眼睛,大汉跑到哪儿,暗器便跟在哪儿。

桩上二人一动一静,桩下众人看得惊心魂魄,奉天观的徒众只盼褚师兄能跑得快些,每到银刃将要顶到他的后背心,便发出一阵阵惊呼。

而紫微宫的众人却恨不得暗器能再快一点儿,每回暗器将要追上大汉,又缓下来,他们便攥着掌心暗暗可惜。

大汉绕着桩台外圈跑了了几十圈,连小小一角衣摆都碰不着。

小小皓腕微抬,纤纤玉指,若不是知道她在操控暗器,还以为她是在调筝弄弦。

一弦一动,便是银叶翻飞,寒光罩满大汉全身,叫他逃无可逃,逼得他满台乱转,自己跌下桩台去。

大汉方才只见眼前一片银光,还当自己必然瞎了,谁知毫发无伤,虽则丢脸,到底保全了眼睛。

他站起来便走到小小跟前,对小姑娘一作揖:“褚某服了。”

襟前背后衣裳湿了一片,额上汗如雨下,对着小小一点头,便退回人群中去。

一阳真人沉声道:“桑小小,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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