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珠只觉得他们的眼神像探照灯乱晃,满屋子电闪雷鸣。
她只好挠头挠头再挠头,最后放下手,坐着叹气了, 再挠就秃了。
林二爷和林氏李妈妈都意识到,真珠根本搞不清这些皇家关系, 她不知道睿郡王就是庄亲王府二公子,也没意识到退她婚的人是杨润澜。
几位长辈对视片刻, 用眼神交换了决定, 此事还是不说出来为好。
一来那杨润澜也并未认出真珠乃是女儿身,不必多生事端。
二来,也可避免真珠尴尬,这丫头性子野,虽说当时被退婚她没什么反应, 那八成是眼不见心不烦。如今退她婚事的人摆在眼前,万一冲动做出点傻事就不好了。
其实林家姐弟这真是多虑了,真珠并不是性子野,只是同真兰相比多了几分率性自然而已,她有点二但是并不缺心眼,知道啥事能做,啥事不能做。
说到底她不是这个时代环境里长大的姑娘,穿来的时候已经成年,价值观世界观成型。
虽然她已经尽量去装温良贤淑的大家闺秀,无奈还是装得像个赝品,就跟狼摇尾巴装哈巴狗一样,多努力都看起来生硬。
幸好这个原主父亲位高权重,娘亲不差银子,她自己除了在内宅和寺庙里蹦跶蹦跶,几乎不出门,出门也夹着尾巴从不惹是生非,小日子过得也还算潇洒。
林二爷想了想,对真珠说道:“今日栗知县告诉舅舅,说是睿郡王问起你昨日的事,我以为你们认识,现在看来,估计是因为他的侍卫偶然救了你和真兰,所以他随口问问而已。”
林氏道:“既然是睿郡王的手下救了咱们真珠和真兰,改日有机会我这做娘的定当登门致谢,二弟你权且先送点礼物过去表示一下心意。”
林二爷点了点头,“我自会派人安排妥当的,你们娘俩一起说说话罢,我还有事处理,先走了。”
他给林氏使了个眼色离开了,林氏回了他一个心领会神。
果然,林二爷一走,林秀琴讲师开始对女儿进行封建主义洗脑讲座,今日主要的讲解内容是“妇德、妇言、妇容、妇功”。
林讲师毕竟是从小耳濡目染,在这方面肚子里还是很有货的,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讲了小半个时辰。
真珠懵逼了,怎么突然跟俺谈这些,不过为了早点下课,她信誓旦旦的向她娘保证:“娘放一百个心,你闺女俺,一向是把三从四德、五讲四美谨记在心的。”
林氏问:“三从四德当然要铭记于心,那五讲四美是什么?”
真珠语塞,眨眨眼,支吾着道:“就是,就是要时刻对自己高标准严要求,时刻为早日变成秀外慧中大家闺秀的终极梦想在努力奋斗,我胡诌的,反正差不多是个意思行了呗。”
这边林讲师终于下课了,那边李教授上场,接着讲了半天“非礼勿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李妈妈明显然比林氏更适合做政治工作,深入浅出,还带了生动的实例。
总结一下就是,你看那些不按照套路出牌的女人,古往今来都输得很惨。
真珠听得头昏眼花,急得抓耳挠腮地打断了李妈妈,对林氏楚楚可怜道:“我的亲娘嘞,你到底想说啥,你直说啊,不要拐弯抹角了。”
林氏看这丫头,点一下点不透,点两下点不透,快戳成筛子了还不通透,非常无奈,非常崩溃。
她看看李妈妈,李妈妈也给了林氏一个无奈的眼神,林氏只好直说道:“那个睿郡王你还是不要相交为好,你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不能与陌生男子相处,要懂得避嫌。”
真珠听完就摇摇头开始笑:“原来您山路十八弯地说到现在,就为这事啊,娘放心吧,我心里可有数了,我会时刻注意女儿家的名节,绝对不会让别人误会我在倒贴男人。再说了,那个睿郡王,我拢共只见了他两次,只说了一句话,实打实连认识都算不上呢,私相授受更是没影子的事。这个事我压根没往那方面想,是娘你想得太多了。”
林氏听她这样说,一颗心才稍稍安稳了下来,放她出去玩了。
真珠回房的路上心想,名节不名节都是小事情,关键本仙女要面子的,即使遇到喜欢的男人,也只会撩一撩不会去倒贴的。
这爱情的一百步,我向你走一步,如果你不过来,那就算了。
这说到睿郡王,真珠用力回想了一下那个人,再照着今天二舅舅说的情形,目前看来他是把自己错认成男人的,那为什么还对自己仿佛很有兴趣的样子,难道他,喜欢的是男人?!
想到此处真珠情不自禁地恶寒了一下,暴汗哪。
都说现代人交往套路深,哪晓得古代路也滑,人心更复杂啊。
这边客栈里真珠被由内而外地教育了一番,那边县衙内捷报频传。
不晓得是县衙众捕快本身业务能力就很精湛,还是来自上峰的压力太大,总之栗大人这番真是狄仁杰重生,断案如神。
三日未到,他就迅速地抓到了前日犯案的几名黑衣人,并顺藤摸瓜找出来这南风阁的老鸨子。
不仅如此,栗知县还顺手解救了几名被困在地窖里不听调教的良家美男子,看来这南风阁真是罪行累累,恶贯满盈。
睿郡王亲自监审,案情明晰,证据确凿,栗知县判这个老鸨子杖责三十,流放北地三千里,其余帮凶杖责二十,流放北地三千里,阁中的小倌儿返还卖身契各自归家。
竟有几个风花雪月惯了不愿意归家的,表示自己久不劳作,身体虚弱,栗知县表示可以顺路送他们去北地做军中苦役锻炼身体,这几个纷纷表示十分想家,麻溜地走了。
第46章 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
退堂以后, 栗知县找到杨润澜,问道:“王爷,您对下官的判罚可还满意?”
“唔,甚是不错,甚合我意。”
杨润澜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将那扳指取下来在手指尖上转来转去,貌似随意的说道:“本王在堂上留心看了看, 南风阁那几个狗腿子, 五大三粗的, 结实抗打,身体不错嘛,送到北地去干个苦役,也算是是为朝廷驻军做点贡献。”
他顿了顿,看了栗知县一眼, 继而颇有意味道说道:“至于那个老鸨子嘛,这么一个恶毒的女人, 不仅恶贯满盈,而且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 送去边疆也没用, 白白消耗米粮罢了。本王一向体恤属下,觉得为这个婆娘让差役千里迢迢去跑这一回甚是不值得,差役们也都上有老下有小,出远差家里八成也都挂念得紧哪。”
又要流放三千里,又要让她去不了, 栗知县也是个通透的明白人,他瞬间明白了杨润澜的意思,点头哈腰道:“下官晓得轻重的,王爷放心。”
于是这老鸨子一顿板子结结实实的挨过,立时不能动弹了,牢里环境潮湿阴冷,当夜起了高烧。
狱卒,牢头,师爷,知县层层上报;知县,师爷,先把牢头叫来开会研究,再把狱卒叫来做情况报告,最终确定犯人生病之事属实,于是派人去距离最远的回春堂请来大夫,大夫表示已经无力回春,老鸨子最终一命呜呼。
栗知县初闻此事惋惜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既已如此,本官体恤下民,流放之刑免了,让她家人领去安葬了罢。”
杨润澜听说了这个结局,甚是满意;林二爷听说之后也甚是满意;林氏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接着吐出来一句“罪有应得”;真兰“哼”了一声,骂了一句“活该”。
只有真珠觉得心里怪怪的,这个老鸨子讲起来真的该死,但是真这么给活活折磨死了,总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
可能是因为有惊无险,没有实质性伤害到自己,所以虽然觉得老鸨子有罪,但是不至于判死刑,也可能就是圣母中二病犯了。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杨润澜在庄王府别院中呼呼大睡的时候,真珠和她的家人们启程去岳城了。
江南林家,自从祖上做药材生意发家之后,如今生意遍布各地,渗透入各行各业。
林氏一族长久以来为富且仁,已然富裕了几代人,福祚绵长,实乃土豪中的战斗机,大户中的领头羊。
真珠一路上暗自料想,这样的富豪之家,估计得像红楼梦里写的那样,白玉为堂金作马,珍珠如土金如铁。
却不料只是普普通通一个黑漆大门,简单写了“林府”二字,门头也不十分高大,那灰瓦白墙,与一路走来的江南人家并无二致,只是院墙十分的长,长到看不到尽头,约莫能想到这宅院面积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