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宛不曾错过陆谦一丝的神情变化,因此察觉到钱夫人的视线,她就笑盈盈地道:“本来我们的时间便很宝贵,现在因为陆掌柜耽误了不少功夫,光是封店似乎补偿不了我们的损失啊……”
此话一出,陆谦惊惧交加。
“姑娘请放心,我们县老爷绝不会让几位受委屈的。”沈捕头马上接道。
随后,他扭头板着脸对陆谦说:“陆掌柜,你这客来香的待客之道是该改改了!这顿饭,就当你给几位贵客赔罪,再拿个一百两银子给这位夫人,以慰夫人受惊之心。”
听完沈捕头的话,陆谦的脸变得像个彩色调盘,各种各样的颜色都有。
然而他不敢反驳,只好忍下这口气,恭敬地应“是”。
一刻钟后,陆谦将靳宛等人送到客栈门口,用吃了翔一般的表情,给钱夫人献上两锭五十两的银元宝。
“陆掌柜,你若是不愿意赔钱,大可不必勉强。”靳宛扶着爷爷,眨着大眼睛对他“体贴”地道。
沈捕头马上警告地瞪了陆谦一眼。
于是陆谦脸颊肌肉抽了抽,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哪会呢?此事本来就是我的不对,给夫人赔偿是应该的。何况夫人能收下我的银子,是我的荣幸……”
这一顿折腾下来,天色都要黑了。
他们去了另一家客栈,这回有沈捕头在,几人倒没再遇上什么糟心事。
待得几人顺利入住,沈捕头便与钱夫人告辞,回县衙跟县老爷禀告去了。
因这趟意外,靳宛临时改变计划,决定明天再出城看酿醋坊的选址。城里较为繁荣,此时街上的店铺都还开着,她便想抓紧时间去把该买的东西买好。
刚好靳海也被客栈的事吓着了,陪他出去逛逛街,以便分散他的注意力。
故而放妥行李,一行五人又出去了。
靳宛想给自家人买几套棉衣,钱掌柜和钱夫人则纯属陪行,他二人平日是什么都不缺的。
众人就近去了一家,名为“衣品轩”的布庄。
“衣品轩”在岳阳城的名声不小,属于中上之流的布庄。在那里,除了珍贵的丝绸,其它布料应有尽有,招待的基本都是些有钱人。
而靳宛一家身上所穿,皆为最粗糙的粗麻衣。因而,这三人刚到门口,就被布庄的伙计拦下了。
钱掌柜和钱夫人明明是与三人同行,可在靳宛等人被拦下的时候,两人却被店里的另一个伙计,以笑脸迎了进去。
拦下靳宛的伙计拿鼻孔瞧人,很不客气地说:“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要买衣裳,到别家布料铺子。”
同一时刻,接待钱掌柜夫妇的伙计,则是讨好地问:“两位想要买些什么样的布匹?”
钱夫人不答,当下拉着钱掌柜转身,走回靳宛的身边。
随即,在两名伙计的注视下,她大声地对少女说:“小姐,这一百两银子还是您自己拿着,奴婢怕弄丢了。”
说着,她从袖筒里掏出陆谦给的两个银锭,双手递到靳宛面前。
刹那间,衣品轩的伙计们都被这一幕惊呆了,望着靳宛露出懊恼的神情。
身揣一百两银子的贵客啊!谁知道对方会不会买个几十两银子的衣裳?要是能得到这位客人的抽成,恐怕都抵得上一个月的工钱了。
被伙计驱赶的靳宛,心中是没什么波澜的,毕竟这世道本就如此。话虽如此,她还是想要小小教训一通这伙计,谁让他狗眼看人低?
只是还没来得及将想法付诸实际,钱夫人就上前替她解围。
靳宛权衡再三,最终选择领下钱夫人的情,便面不改色地接过银锭。
然后她抬眼瞥向那名伙计,反问道:“莫非这衣品轩浪得虚名,铺子里什么好料子都没有?如若不然,怎么客人刚来你就出言不逊,想来这便是底气不足的表现。”
被质问的伙计脸涨成了猪肝色。
可他不敢反驳,因为这位打扮落魄的少女,实则是有着百两银子的大主顾。连那对富贵装扮的一男一女,都称呼少女为“小姐”,明显对方是他惹不起的存在。
见他低垂着头不敢看自己,更不敢回话,靳宛淡淡扫了他一眼,“下回乱吠之前,最好还是先把眼睛擦亮。”
说罢,她施施然地领着爷爷往里走,敖千像个贴身护卫一样紧跟着两人。“爷爷,看看这里面,有没有你喜欢的衣裳。若觉得这些不够好,咱们再到下一家去。”指着周围挂着的成品衣,靳宛换上笑容对靳海说。
第97章 不急
话虽如此,靳海却没有挑剔。
对于布庄伙计的行为,老人压根不会在意。这世界上,贫穷和富贵双方泾渭分明,他对这些有色眼光早已习惯。
受爷爷心态影响,靳宛逐渐放宽了心,认真地挑选起衣服。
到最后,她给自己、爷爷和大个子,各买了三套棉衣、两套亚麻素衫,以及一条崭新厚实的棉被。
靳宛新买的两套衫裙,穿起来都是极耐看的,比之前钱夫人送给她的旧衣服要好上许多,棉衣则是保暖又舒适。
当晚买完东西回到客栈,等候多时的县老爷,即刻迎了上来。
心知对方是来找钱夫人的,靳宛便知趣儿地和爷爷、敖千先行回房。毕竟对他们而言,钱夫人的身份仍然是一个秘密,而事主似乎还未有暴露秘密的意图。
隔日,几人吃了早饭,便去看钱掌柜口中的选址。
那地方距离县城,约莫是一刻钟的车程。若没了马车光靠脚力,恐怕得走一炷香的时间。
这种距离其实恰到好处,既不易招来人们的关注,位置也不会过于偏僻。若是酿醋坊遇到什么事,快马加鞭之下,不用多久便能到城里求助。
最关键的是,这块地方还算隐蔽,又足够宽敞,修建酿醋坊是再适合不过。
是故看了一圈下来,靳宛对此地异常满意,当即对钱掌柜说就它了。
钱掌柜也认为此处很不错,因此一听靳宛这话,他就说明日托人将这块地买下。
“冬季快来了,不知到时候能不能找到工人。”
看完选址回旺福镇的路上,靳宛忍不住轻声感慨。
昨夜,靳宛已经跟靳海说过自己的计划。此刻见她担心这个问题,靳海笑呵呵地开口了。
“工匠不怕天气冷,就怕没活儿干。谁都想趁年底前多挣点儿银子,顶多找人时工钱开高一些,还愁没人来?”
靳海刚说完,钱掌柜也连连点头。
他安慰靳宛道:“既然我答应了要帮你办妥这件事,便不会食言,你且安心等着吧。”
闻言,靳宛不禁笑了。
爷爷说的对。
像毛叔那样的工匠,是巴不得一年到头都能接到活儿的,她实在是太多虑了些。
想开了靳宛就不担心了,靠着马车微眯双眼,听着耳边的声音一点一点远去……
“小宛,小宛?”
有人推了推她,靳宛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竟看到了自家那亮堂的砖瓦房。
“到家了。”敖千俯身,将脸凑到少女跟前,声音柔柔暖暖地问:“你睡了一路,可清醒了?”
靳宛脑子还有点儿沉,听着敖千的问题,下意识地点点头。
靳海看得无奈,道:“这孩子估计是昨晚没睡好,看她睡眼朦胧的样子,显然还没睡醒。”
“我抱她进屋去。”伸手将靳宛的鬓发挽到耳后,敖千边说边征询地望着爷爷。
“行,我去烧饭。”靳海也没矫情,迟早这俩孩子都得凑一对。
感觉到一双手臂圈住自己,又将她的双手拉到某处放好,靳宛打了一个哈欠,顺从本能靠在那堵温暖的胸墙上。
嗅着一股令人安心的气息,她贪恋地多吸了几口气,满足地嘟囔了一句什么。
听清那简单的三个字,敖千不由得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娇俏小脸蛋。见靳宛闭上眼继续睡觉,他淡淡地笑了笑。
“现在你觉得舒服了么?想当日,是谁说见了我像是见到一堵墙,会让人有一头撞死的冲动?”自言自语的敖千,看着少女的目光里满是深情。
只因方才靳宛说“好舒服”,令他回忆起了三个月前,自己刚认识少女那会儿。当初的大个子,整日被靳宛嫌弃这嫌弃那,还不停地受她呼来唤去。
不过每次无论嘴上说的再狠,靳宛对他也从未有半点苛刻。依着那时家里的条件,她能做到那种程度,已实属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