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自己要赔偿田有财一万两银子,饶是靳宛这定性,亦忍不住嘴角微微抽搐。三鲜楼凭着有酒有醋这两点,成为了旺福镇的“霸主”,每月的盈余也只在二千两纹银上下。岳阳城不愧是岳阳城,竟让得田家脂粉铺一个月挣了这么多银子,要知道这城里还有十几家脂粉铺,其中并不乏
上等的店铺!
此刻靳宛并未意识到,田家脂粉铺的地位已因香皂的出现,而有了极大的改变。
她深吸一口气,沉声说:“假使田掌柜坚持要接受赔偿,我理当奉上款银,无论是几千两还是一万两。可从此以后,田家脂粉铺将会彻底失去‘廉价香皂’这款商品。”
田有财不禁眯起眼。
“彻底失去”几个字,由不得他不重视。
但是想起刚刚靳宛说要合几人之力建一个大作坊,扩大香皂的销售范围,田有财便稍稍安心了。
他就不信到那时候,自己没有办法弄来香皂。
似乎是看穿了田有财的心思,靳宛扬起唇角,露出微笑。
“田掌柜,你好好想想吧。当大作坊建成的那一日,香皂的买卖就不再是我一个人做主了。承蒙几位老板抬举,他们让我挂个公会会长的名头——哦对了,我还没跟你解释‘公会’的意思吧?”
田有财始终淡淡地笑着,纵然对所谓的公会甚为纳闷,他仍旧没有表露出过多的兴致。
靳宛也不拆穿他,只耐心地说明道:“这个‘公会’是指新制皂坊的负责人组织,一旦新制皂坊开始运作,所有的事情都由公会成员投票决定。普通成员是一人一票,会长是一人两票。”
事实上,靳宛对这个会长的位置没什么想法。她说了自己只负责提供香皂的做法,奈何那几个老板听过她的叙述后,执意要她当领头的,压根不以听从一个黄毛丫头的指示为耻。
为了让自己以后别太劳累,靳宛一再申明自己是代理会长。等到了合适的时机,她会“退位让贤”。
对此几人也没意见,他们现下亟需靳宛的带领,才会强人所难。若日后靳宛不肯再指导他们,谁也不敢说不行。
说完公会的概念之后,靳宛接着道:“在我的计划中,从今以后香皂是要面向全王国,乃至全帝国销售的。当然,这些都得一步一步慢慢发展,但能肯定香皂的售价会抬高不少。
“而且一旦香皂公开于世,从此岳阳城内不再是你田家脂粉铺一枝独秀,那些夫人小姐们也多了选择。我相信田掌柜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吧?”
靳宛在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田有财的内心却因此泛起了波澜。
他本想收下靳宛的赔款,后面等大作坊建好,再去购买香皂。虽说在那之前,铺里的生意会减少许多,但他能平白获得近万两纹银,实乃一件美事。
哪知听了靳宛的剖析,田有财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好像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今天靳宛的来意,他也大致弄明白了。可以说,若不是因为靳宛跟他有一份文书协议在,她绝对不会来邀请自己加入制皂坊的“公会”。
即便靳宛这么做,也是想免去那一万两赔款。但不能否认,她的提议对自己不是没有好处的。
只要事情能够按照靳宛所说的进行下去,那么公会铁定能赚得盆满钵满,关键是她有多少把握?
越想越按捺不住,田有财索性挑明了问:“小姑奶奶,你觉着这事儿能成的概率有多大?”
悠然看了他一下,靳宛举起手做了个手势。
“六成?”
田有财蹙眉,“这太低了吧……”
这话倒把靳宛气笑了。
“六成还低,田掌柜你的心得多大啊!直接跟你说吧,机遇在你眼前,只看你敢不敢赌。”
话虽如此,少女脸上却是无比自信的神色。
不知为何,田有财一看见她这表情,纵使靳宛年纪尚轻又是个女子,他的胸口依然是一阵激荡。等他回过神时,他已经拍着桌子慷慨激昂道:“好,我田某就赌这一把,若输了便权当花钱与三鲜楼的掌柜交个朋友!”
第265章 卖身
田有财想的也够光棍,横竖要赌这一回,倒不如洒脱地说几句场面话。
此后又嘱咐了田有财一些事项,让他记得联系旺福镇的几个商铺老板,与他们一同推动作坊的建成,靳宛也不顾他的挽留,出了田家脂粉铺直奔三鲜楼壹号。
早上出来时,靳宛就跟爷爷说过,晌午她是要在酒楼用膳的,叫老人家不必等自己。跟田有财聊了一个多时辰,距离午时也不远了,靳宛干脆不回家。
今日三鲜楼壹号仍在提供免费酒水,生意比起昨天更加红火,以致靳宛到了都没人有功夫搭理她。
沈玉溪跟着靳宛学会了炒底料,现下正在厨房忙着呢。靳宛记起这段日子没让他闲过,这会儿便摸摸下巴,大摇大摆地走到厨房搭把手。
“掌柜的好。”
厨房的伙计不比那些跑堂的,虽说同样十分忙碌,却能抽出点儿时间跟靳宛打招呼。而听见声音,百忙中的沈玉溪抬头看了眼,又埋头拿着锅铲苦干。
看得出来,厨房里的伙计都被辣椒的味道呛得不行,只碍于沈大厨的威严,他们才没敢有一丝怨言——连沈大厨都在忍受这股味道,他们这些伙计哪有资格抱怨。
靳宛捂捂鼻子,用袖子扇着风,停在沈玉溪身前一丈处。
“不是说晚上把料子炒好吗,怎的青天白日就在炒了?”这辣椒底料的味道可不是一般的刺鼻,靳宛担心辣味会传到前边儿的酒楼里面。
闷闷的声音传到沈玉溪耳朵里,他抽了抽嘴角。
手中的锅铲上下飞舞,沈玉溪郁闷地回道:“今天来的客人太多,昨晚炒制的底料不够,可不就只能现炒么?”
说完他吸吸鼻子,显然也被辣味刺激到了。
见状,靳宛扭头对一个伙计吩咐:“去侧室拿几条布巾来。”
其实炒火锅底料,最好是在空阔的地方,那样就能降低辣味的刺激度。这也是靳宛让沈玉溪在晚上炒料的原因,白天酒楼人来人往,是找不到合适空间的。
好在靳宛为以防万一,早早地备好了布巾,现在刚好能够派上用场。
等到伙计把布巾拿来了,靳宛拿了一条,就叫伙计把布巾拿去分给厨房的大家,让他们把鼻子包住。
随后靳宛拿着布巾递到沈玉溪跟前。
看沈玉溪没接,靳宛就劝:“你刚开始干这个活儿,难免会忍受不了辣子的味道,先让自己慢慢适应吧。”
听了这句话,沈玉溪这才抬眼。
“那你呢?”
靳宛耸耸肩,神态比较轻松,“我比你们习惯的多。而且如果我们都把鼻子蒙上了,那谁来掌控火候。”
沈玉溪的脸上现出倔强,“既如此,这块布巾还是你用吧,我早晚都得习惯的。况且于我而言,辣子的味道很亲切。”
他清楚靳宛除了酒楼的事情,还有很多另外的计划。那些东西是他插不上手的,所以他只能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尽量帮靳宛分担一些。
最终靳宛还是没能拗得过沈玉溪。
既然沈玉溪有此决心,靳宛也不好拂了他的意。并且沈玉溪的表现,也让靳宛放下胸中的大石头,空出余力去做其它的事。
时间不等人,看三鲜楼壹号在沈玉溪的主持下运作顺利,靳宛草草吃过午饭便乘坐马车出城。
——目前岳阳城的封城令仍未解除,是故靳宛唯有借助苏夫人的名义进出城门,倒也没生出旁的事端。
酿醋坊的四个工人初初见到靳宛,还以为这是哪家的小姐出游,继而误闯到此。结果靳宛自来熟地与他们寒暄,态度像是跟他们很是熟稔,登时惹得几人心生困惑。
而靳宛也没让他们疑惑太久。
“靳宛先在这里对几位说声对不住了。”
突然间,靳宛盈盈施了一礼,口出惊人之语。
李大爷不愧是年纪最长的,瞧着靳宛的言行举止,只觉得熟悉得不行。现又听她这样说,当下心里有了几分猜测。
他试探着开口:“靳姑娘,不知你认不认识一位叫‘金丸’的先生?”
靳宛……金丸……谐音的名字,让人很难不把两人联想在一起。
李大爷话音刚落,小五和另两位工人也觉出了不对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