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由得摸上脖子挂着的扳指,将信纸拿到鼻前嗅了嗅,好似还能闻到敖千的气息……
沉浸在和敖千分别的悲伤中,靳宛并未发现,自己的秀发被人剪了一截。
同一时间,一个戴着斗篷的青年骑着快马,奔跑在渐渐远离乌国的路上。他的腰间绑着一个香囊,那里面装的却不是什么香料,而是一绺姑娘家的青丝。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可再冷淡的性子,也会因相思之情而饱受煎熬,届时唯有睹物思人。
为驱散哀愁,靳宛把信收好就出了房间。
三鲜楼里,伙计们已经好些天没见过靳宛,难免会有些胡思乱想。
如今靳宛以两眼完好的情况现身,伙计们即刻转忧为喜。但想到靳海被抓一事,他们没高兴多久,神色又黯淡下来。
让靳宛意外的是,沈玉溪也在。
和众人稍作寒暄,见大家好奇地盯着自己背后的楼梯,她便猜测众人是在惯性地等大个子下来。
想起以往自己身后,总有那个人跟着,靳宛这才明白那时的她有多幸福。现在人不在了,她心中的失落感和空虚感,是任谁都无法填补的……
甩开杂念,靳宛把自己事先想好的借口,跟三鲜楼的伙计说了。“前几日表哥收到了一封家书,信上说他的爹病重,让他马上回家。他专程多逗留了几天,就为了等我双眼复明,是故今儿一早我刚好,他便离去。只因太过匆忙,他没来得及跟大家告别,让我代为转告。
”
靳宛说的有板有眼,也没人会怀疑这话的真实性。毕竟纵有疑点,那也没啥关系,他们只需知道大表哥和自己是一伙的就行!
只是大表哥一走,就连掌柜的复明这么大的喜事儿,都带上了一点忧郁的色彩。
连陈管事提议庆祝一下,都被靳宛兴致缺缺地婉拒了。
“随便给我熬点儿粥,再帮我把马车备好,我待会儿要去县城。”
听她这么说,大家都道她是要去救靳海,纷纷提出要与她同去。
这回不等靳宛开口,沈玉溪倒是先呵斥道:“这事儿不是人多就有用的,官府好歹是朝廷的门面,岂容我们这些市井小民撒野?一个弄不好,别说是救靳老爷,连整个三鲜楼都得搭进去。”
他也是在县官府失窃后,方才知道三鲜楼和靳宛曾出了恁大档子事儿。身为靳宛最信任的帮手,沈玉溪自然是站在她这边的,当即不动声色收拾了东西回旺福镇。敖千临走前,曾经与他谈过话。是以,比起楼里的其他人,沈玉溪知道的事情多了一丢丢。
第238章 识破
申时,一辆马车驶进岳阳城的城门。
“你们听说了吗?”
“难道你是在说那件事……”
“没错!太可怕了,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竟会做出这种事?”
“现在衙门里已经乱成一团了!今儿一早衙差就封城,只准进不准出……”
进城时因为听见外边比以往更吵闹,靳宛便掀开了车窗的一角,也就看见了城门附近守卫森严,不许任何人外出的这个场面。
随后,更有一些议论声断断续续地传进马车里。
“掌柜的,通往县衙那边的路被封了,看来咱们是过不去了。”
便在此时,外面响起沈玉溪低低的声音。
靳宛透过窗子,谨慎地扫了几眼,果真见前面站着几个带刀衙差。而一旦有人想要靠近,都会被衙差凶狠地骂了回去。
见状,对城里发生了何事,靳宛已经心中有数。所以并未多做迟疑,她就更改目的地,冷静地对沈玉溪说出一个地点。
“去同福客栈。”
之前靳宛来的时候,都是以“金丸”的身份现身。今日她却没有易容变装,除了是时间来不及之外,也有跟苏夫人表明真身的意思。
毕竟后面的事,她还得让苏夫人帮忙才行。如果眼下这关头,还不以本来面目出现,那么以后就更难面对苏夫人。
同福客栈的伙计看到熟悉的马车驶来,本是高高兴兴地上去迎接“金先生”和“达先生”,怎知走近了才瞧见,驾车的竟是个陌生人。
伙计踌躇片刻,顿住脚步不敢贸然走近,生怕自己一开口叫错了人。
马车方挺稳,驾车的青年打开车门后,一位聘婷袅娜的少女单手提着裙摆,另一只手扶着马车,纵身一跃跳下马车。
沈玉溪伸到一半的手,悄无声息地收了回来。
靳宛理理衣裳,朝门口的伙计走去。
“客官请进,是要打尖儿还是……”
“小哥,我有点事儿想找苏夫人。”靳宛温和一笑,语气真诚。
伙计稍稍停顿,疑惑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客官认识我家老板娘?”
“呵呵……小哥请帮个忙吧。”
说着,靳宛把袖筒里的金色乌鸡露出少许,让那伙计看了一眼。
当初这伙计给她和大个子带过路,这金乌鸡正是他代苏夫人转交的,是以看这一眼便足够了。
登时伙计吃惊得瞪大眼睛,结结巴巴地喊:“金、金先……”
“小哥,现在可以让我见见苏夫人了么?”
“这是当然了!两位请上二楼老地方稍等,老板娘在与人斗酒,我得去叫她。”
说罢,伙计转身率先冲进客栈。
靳宛心中焦急,却知这件事光急也没用,所以她也只得暂时按捺住想与左笙会合、救爷爷的冲动。
沈玉溪始终落后她半步,不紧不慢地跟着她上楼去。
岳阳城比起先前他在的时候,氛围显然更加紧张和恐慌,想也知道定是在他走后又出了别的事。如此情况下,匆匆忙忙的反而会可疑,即使是清白的路人也会被衙门盯上。
因此不得不说,靳宛选择先见苏夫人一面,是极其明智的。
半盏茶的时间不到,苏夫人便来了。
见两人一前一后出现在厢房门口,靳宛起身相迎,先是对伙计说:“小哥,多谢了。”
对方摆摆手示意不用客气,她才转向苏夫人。
还未来得及说话,对方便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调侃道:“我还在想你要什么时候,才肯除掉那些多余的东西,老老实实地跟我见面呢。”
此话一出,着实把靳宛惊着了。
她诧异地看着苏夫人,不明白对方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苏夫人早就知道,“金丸”不过是个变装后的人物而已?
见靳宛一脸意外,苏夫人自顾自地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你也不必这么吃惊,说起来,我易容的时间比你的岁数还多。对我而言,女扮男装就跟吃饭喝酒这般寻常。”
经苏夫人这一说,靳宛总算接受了自己早被人看穿真身的事实。
她对苏夫人欠身行了一礼,露出苦笑。
“苏夫人眼光独到犀利,我倒是在你跟前班门弄斧了……欺瞒苏夫人这么久,还望你见谅。”
“我要是介意,也不会将重要的信物交给你。”苏夫人满不在乎地说,视线扫过沈玉溪,“话说回来……你那情郎哪儿去了?眼下这个小哥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哪儿都不像他。”
凭借易容术和缩骨功,人的外貌身高皆可改变,还有靳宛之前的方法,想改变体型也不是不行。但是,人身上的气场和气质,是没办法做出改变的。
沈玉溪和敖千的气质截然不同,后者的气场更比前者胜过十倍百倍,是故苏夫人一眼就能分出这是不同的两人。
提起大个子,靳宛的眼神闪过一丝落寞。
不过落寞是一瞬的事,只需等半年,他们就能见面,倒也不用太哀伤。
因而她又打起了精神,无奈道:“他有事儿回家去了,这位是我酒楼的大厨,名叫沈玉溪。至于我,似乎也没正式介绍过……实际上,我的真名是靳宛。”
“靳宛吗?哈哈……不错的名字,倒比那什么‘金丸’好多了。”苏夫人豪爽地笑道。
沈玉溪事先已听靳宛说过,这位苏夫人是钱掌柜和钱夫人的长辈,自是不敢对她怠慢。
当即他长鞠到底:“苏夫人好。”
“沈?”苏夫人眼睛闪过精光,待沈玉溪直身后,再次细细观察起他的容貌。
虽然靳宛很不想打断苏夫人的思绪,可是事态紧急,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实不相瞒,靳宛此次前来是有事相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