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想瞧瞧,这沈掌柜又有什么意图。
二楼厢房。
靳宛和敖千坐在一侧,对面是笑眯眯的沈掌柜。在他们中间的桌子上,放着一个用红布盖着的托盘,以及一壶刚泡的上等茶。
这两样东西,都是他们坐下不久后,由酒楼的伙计送上的。一放下东西,伙计便识趣地退了出去。
沈掌柜将托盘推到靳宛和敖千面前。
“两位先生,这里有五百两银子。其中的三百两,是上个月与这个月的货银,另二百两是我赠与二位的。”
又有赠银?
靳宛心中微动,如果这次沈掌柜还是打着贿赂他们,以获得更多香醋的主意……那么不得不说,这家伙真够“上道”的,让她平白多得了二百两。
暗中转着念头的靳宛,表面上仍然平静如许。她目光紧紧地锁住沈掌柜,仿佛没有受到他这一举动的影响,那神情竟在无意中透出一股威势。
“在收下银子前,我比较想知道,沈掌柜方才说的‘恩情’是怎么一回事?”
“金先生果然很谨慎。”沈掌柜抚须而笑,“不过这事儿可不是我胡诌的,这近一年来,承蒙你们关照,在中间给我与钱掌柜牵线,让我有机会认识了某位大人。”
此话一出,靳宛完全被吊起了好奇心。
难不成这两个月,沈掌柜巴结上了哪位大人物?但是,这跟他们有啥关系……
从靳宛的眼神中,敖千看出了她的疑惑,于是轻描淡写地说:“沈掌柜的这番际遇,该不会是香醋引起的吧。”
虽是问句,却用了陈述的口气,诚然他只是在提示靳宛。
原来是这样啊!
得了敖千的暗示,靳宛也渐渐猜到个中的缘由。不过,这岂不是意味着,沈掌柜又当了回泄密者吗?
之前对省城来人透露香醋的,不是别人,正是这个沈掌柜。所以靳宛毫不怀疑,要是有什么大人物要打听香醋的来历,沈掌柜必定会痛快招出!
一想到这儿,靳宛胸口便有股难言的火气冒起。
当即她的神色变冷,望向沈掌柜。
察觉到金先生的脸色变化,沈掌柜也知道自己告密的事情败露。这令他有点儿心惊肉跳的感觉,但为了长远打算,他依旧硬着头皮解释。
“想来以两位的聪慧,也该知晓香醋一事是没法儿隐瞒的。况且做生意要的就是声名大噪,钱掌柜如此遮遮掩掩的,貌似不太妥当啊……”
说着说着,沈掌柜干笑几声,在两人冷漠的注视下尴尬止住。
对这个屡次不守信用的人,靳宛是彻底失望了。本来都打算跟他继续进一步的合作,幸好在她说出真正来意之前,沈掌柜自行“招供”了。
此时,沈掌柜仿佛察觉出自己的心虚,便刻意扬声说:“不瞒两位,那位大人听说钱掌柜与贵族有渊源,很希望能够和钱掌柜见上一面。”
说罢他目光深邃,对靳宛和敖千劝道:“你们为钱掌柜忙前忙后,所图的不就是银子吗?而今有机会认识一位地位高贵的大人,难不成你们就不动心?
“说来说去,那酿醋坊也是别人的,与你们又没相干,二位何必在意它是否暴露。先前我想让两位跟钱掌柜说一声,看能否购买更多的香醋,你们拒绝了。
“这一回,我不是为了自己提出的请求,望两位三思而后答……那位大人可并非我们这些小商人惹得起的。”
若说最初沈掌柜是要打人情牌,那么此刻,他就是明晃晃的威胁了。
真论起来,沈掌柜的话是极有道理的。可惜的是,他从根本上就弄错了两件事。
首先,钱掌柜的背景是乌国的驸马爷,而非与王室有瓜葛的一般商人,又岂会畏惧他口中的“那位大人”?
其次,酿醋坊的正牌老板就在他眼前,他要收买的是最不可能答应他的人。
今日之事让靳宛感到荒诞无稽,因此在沈掌柜话音落下时,她已经站了起来。
居高临下地望着沈掌柜,她粗声道:“听君一席话,我算是大开眼界了。希望以后咱们不必再有来往,否则岂不误了沈掌柜的好事?”
登时,沈掌柜笑脸凝滞。须臾,他才嘴角抽搐地问:“金先生这是何意?”
第205章 加货
无论沈掌柜愿不愿意,他都必须接受自己被靳宛拉入黑名单的事实。
扔下一句“你毁了承诺,我们的合作到此为止”,她就拿着应得的货银与敖千离开厢房,留下托盘里那四个多余的银锭。
两人一下楼,便遇见了收到口讯前来赴约的另五人,靳宛熟稔地抬手打招呼:“哟,劳烦几位掌柜白跑一趟,因为咱们得转移谈话的地方了。”
后面尾随而来的沈掌柜,见状目露惊奇。
可没等他问出声,瑶香居的姚掌柜已率先道:“金先生,不是说要来此商讨增加香醋供量之事吗,为何又改了主意?”
“增加香醋的供量?!”沈掌柜瞪大双目,难以置信地看着靳宛,“金先生,这是真的吗?”
敖千轻飘飘地回道:“是真是假都与你无关了。”
这句话瞬间把沈掌柜堵得胸口发闷,脸色涨成了猪肝色。
“达先生何出此言呐?”不明真相的姚掌柜脱口而出。
这达先生素来寡言,明显比金先生要难沟通得多。也正因如此,一旦他开口了,那必然是没有回转的余地。
靳宛正好想让这些人认清不守信用的后果,干脆也不隐瞒,直言道:“之前沈掌柜就私自对外透露过香醋的消息,钱掌柜叮嘱我,若有下回合约便作废。
“很不幸,刚刚沈掌柜主动承认他重蹈了覆辙。依照契约的内容,以及钱掌柜的委托,我有权终止与沈掌柜的合作关系。相信沈掌柜,对此也没什么意见吧?”
说着,靳宛望向好似变成了泥塑木雕的沈掌柜。
好半天,他才魂魄归位般有所反应,结结巴巴地抗议:“当、当然有意见啊!钱掌柜并未现身,双方的合作又事关重大,岂能由金先生说结束便结束?”
“沈掌柜,别忘了当初跟你签契约的人是谁。”靳宛嗤笑一声。
这老家伙还想拿钱大哥压她,脑袋秀逗了吧?
敖千单手提着布袋,不紧不慢地开口:“既然沈掌柜有意见,那就是说他想担起违约的责任,按规矩得照契约上的价格赔偿。”
当日签契约时,白纸黑字明明白白地写着,若沈掌柜暴露香醋消息则为毁约。而今是沈掌柜失信在先,要再纠缠下去,等靳宛拿出契约索赔,头疼的还不是他自己。
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沈掌柜头脑清醒了几分,赶忙换上谄媚的笑脸。
“两位先生勿动怒,此事咱们可以从长计议,这里面定是有什么误会……现在想想,我跟省城的那几人,并没有泄露太多消息,能否再给我一次机会?”
如果惹恼了这两个人,那位大人让他办的事,可就没法儿完成了。到那个时候,他根本不用妄想再巴结上对方。
不仅如此,他这家酒楼能够红火起来,全是仰仗了每月固定送来的香醋。若失去了跟钱掌柜的合作,那楼里的生意就得一落千丈!
在沈掌柜胡思乱想之际,靳宛和敖千已经走到了门口。
靳宛头也不回地说:“事已至此,沈掌柜无需多言。看在往日你对我二人颇为关照的份儿上,违约款我就不找你拿了,再会。”
道不同不相为谋,连守诺都做不到的人,没办法让她安心地与之交易。
心意已决的靳宛丝毫不理会沈掌柜的挽留,改和众人去了比较近的瑶香居。
午时刚过,靳宛这一行人却都没有吃饭。因此一到瑶香居,姚掌柜便吩咐伙计去烧一桌菜,送到楼上他们所在的厢房。
而小五等人由于是靳宛带来的,也得以受到瑶香居的免费招待。
等菜的期间,几人就先谈着正事。
“经过一年的发展,酿醋坊初具规模,几位掌柜现在可以增加订货量了。”
终于听到靳宛亲口说出这句话,姚掌柜五人顿觉大喜,眼中隐隐透露出激动。
紧接着,他们纷纷急切地提出自己的需求。
“我想要增加至每月五坛!”
“我也要五坛!”
“那我要六坛……”
靳宛一听就愣住了。
再怎么样,她也想不到五人会如此狮子大开口。这种生怕落于人后的拼命抢购,跟她想象中的情形完全不同啊……即便香醋在此界很稀有,他们也用不着摆出此等架势吧,又不能把醋当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