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起往家的方向走去，在松软的雪地上踩出两行长长的脚印。
露琪亚收好手头的资料，一手捏了捏因为坐得太久而僵硬的脖子，透过铁门上小小的开口，那个男人依旧低着头一言不发。
她松泛了脖颈，又重新拿起一沓资料，才刚看了几行，门外已经传来了守在门口校工的声音。
“您做什么！这里是学院的地方，您想硬闯吗！”
“呵，学院？”一个男声嘲笑道，“闪开，你这种身份的人也想拦我们吗？”
另一个沉稳的男声接过了话，“沙里贝尔，不要动手。”
沙里贝尔似乎心不甘情不愿的掐了火，另一个人继续说着，“露琪亚小姐，我是泽菲兰，托尔丹大人已经听说了校长遇刺的事情，现在要求将犯人转移到校董会进行问询，请您配合。”
TBC
第十七章
护士把药一样一样装进托盘里，端着它站起身来，艾默里克正低着头扣好扣子，将外套搭在了身上。
“您的伤口愈合的很好呢。”护士端起托盘，脸上挂着笑容，“不愧是校长，应该很快就能痊愈了。”
“能早点痊愈就更好了，我的事情太多，恨不得能像龙族那样多一个尾巴用来批文件。”
护士被他这话逗得笑起来，她一手半掩住自己的脸，“您真幽默，请这几天内小心一下伤口，就算愈合速度很快也不能不当回事的。”
“多谢，辛苦你们了，在医院工作总是要比我们这些人更累。”
护士知道他是习惯性的客套和安慰，但还是听的舒服，校长从来不摆架子，又性格温和，一度是学院里女性讨论的对象，“您太客气了，如果不是您带领学院保护我们，我们这些混血种也不知道要过怎样的日子呢。”
埃斯蒂尼安正巧推开门走了进来，看艾默里克的样子大概是已经收拾妥当了，“换好了？今天伤口怎样了？”
“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护士答道，“希望校长这段日子不要太过辛苦，对伤势并没有什么好处。”
艾默里克把搭在肩上的外套穿好，他半低着头，似乎是漫不经心的说道，“是啊。辛苦对伤势没什么好处——您既然觉得是这样，那怎么不劝劝她呢？”
护士的脊背一僵，她回头一看，埃斯蒂尼安正靠在门上，随手摸了根烟却并没点，正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她最终松了口气，转过头看向艾默里克，“您是怎么发现的？”
“混进学院的医院本来就不是什么简单的事。”艾默里克一手支着自己的额头，“我本想和你们谈谈的，但正巧出了事，一时间忙不过来。”
他的这段话倒是让护士一愣，“您相信不是我们做的？”
“既然没有证据证明是你们做的，我就不会轻而易举的怀疑你们。”艾默里克好脾气的说道，“冰之巫女留下了钥匙，是想要和我们谈谈吧。”
护士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她不笑时，那股属于少女的温和感全都褪去，整个人看上去几乎有些阴沉，“巫女大人非常遗憾不能亲自前来，她托我转告诸位。”
“黑王就要归来了。”她的声音平静而凝涩，“不管是学院还是我们，都不想要再度燃起战争——或许我们可以尝试合作。”
她说完之后向门口走了一步，“我可以走了么？”
埃斯蒂尼安侧过身让开了门口，护士伸手拉开房门，一步一步的离去了，高跟鞋踩在地上的旋律平稳又冷静。
“合作？”埃斯蒂尼安靠在门上，把叼在嘴里的烟取下来，“你相信他们？”
不出意料的艾默里克摇摇头，他从来不会对谁给予完全的信任，“当然不，但她说的话有些值得细想的。”
“比如什么？黑王即将归来？”埃斯蒂尼安冷笑一声，“那可真是太好了，我也在找它，这次别想像二十年前那样突然失踪了。”
艾默里克微微低下头，把自己的眼神藏在额前的碎发之后，“可她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埃斯蒂尼安这次一撩手指点着了烟，一言不发的拧起眉头，似乎在想些什么。
一片寂静之中艾默里克的手机响了起来，是露琪亚的铃声，埃斯蒂尼安对他挥挥手示意他快接，他讨厌电话铃声，觉得那玩意儿吵的人头疼。
“校长！那个异端者逃跑了！”
前几天光就是这么打电话给奥尔什方，现在艾默里克接到了一个同款电话，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跑了？”他重复了一遍，“为什么？露琪亚，我相信你的能力，给我一个解释。”
“校董会来要人了，和我们起了冲突，然后——”
艾默里克听到这就明白了个大概，他截断露琪亚的话头，“派人去追。”
“奥尔什方和光已经出发了，我们也在定位。”
艾默里克不知道是为什么，他总觉得有一丝不详的预感，“你立刻派人支援他们两个，无论如何都要优先保障他们的安全。”
“是。”
“埃斯蒂尼安。”艾默里克挂了电话，抬起头来，“你现在就回家。”
埃斯蒂尼安二话不说的掐了烟，一把拉开病房的大门，艾默里克继续补充，“看好莉艾勒，还有……龙眼！”
光一如既往的把车开的像是疯狗，奥尔什方用安全带把自己固定在副驾驶座上，要用尽十分的努力才能不被光给甩出去。
“他去哪了？”奥尔什方难以置信道，“我的天，这GPS定位的速度，快赶上天上飞的龙了，有这个速度还会被我们抓起来？”
“被抓起来多半是因为他在人类形态下无法使用言灵。”光开着窗户，头发被风吹的一塌糊涂，发型全无，“异端者释放言灵似乎只有在饮用龙血之后——但是他被关了这么久，哪来的龙血？”
“多半是校董会的礼物吧——他冲艾默里克家去了！”
莉艾勒在艾默里克家。
光猛的一踩油门，车在路上呼啸而过，奥尔什方还没说话就被塞了一嘴的风，差点噎住，他抓住身上的安全带，声嘶力竭的冲光喊，“挚友！阿光！你慢点开！我晕车！”
光在听到他喊出晕车的时候一脚刹车，奥尔什方被安全带勒的感觉肺都要从嗓子里穿出去了，光扭过头指责道，“你晕车怎么不早说，我没带药！”
奥尔什方捂住嘴趴在车前，努力伸出另一只手冲他艰难的摆了摆，“我觉得我还能抢救一下，方便问一下你的驾照是在哪里考的吗？我这就发悬赏去要你们教练的狗命。”
“乌尔达哈。”光诚实的回答，“教我开车的是劳班总帅。”
奥尔什方：“……”
“算了，你快开车吧，谁知道他要做什么。”
光应了一声，这次开的倒是平稳了不少，他看着前方，脸上没有悲喜，“他是去找莉艾勒的吗？”
“大概？”
“莉艾勒会跟他走吗？”
会跟一个已经异化的不像个人类，从未给过她温暖的所谓“父亲”离开吗？如果她留在学院的话，大概会得到一个正常的身份，不必再躲躲藏藏，艾默里克对于学生们一向是袒护的，校董会也没有办法再找她的麻烦，她会过一个全新的日子。
但人就是这样，明知前面有什么，后面有什么，还是会被那些无用而零碎的感情拖进深渊之中。
“现在想这些没用。”奥尔什方说道，“快点赶过去吧。”
管家为莉艾勒端了一杯牛奶，他温和的弯下腰，将它推到女孩面前，“您昨晚睡得不好吗？主人吩咐为您准备了牛奶，希望它可以对您的睡眠有一些帮助，如果住的不习惯或者有什么需要，请随时告诉我。”
莉艾勒喝了一小口，低声对他道谢，“都很好，谢谢。”
“不必客气，主人这些日子比较忙碌，如果您觉得无聊的话，我可以带您出门转转，现在有这个需要吗？”
“不用了。”莉艾勒摇摇头，“我不喜欢出门。”
管家直起身来，推着餐车准备回厨房，“这样啊，那祝您今天用餐愉快。”
拿起桌上的吐司咬了一口，女孩的目光被客厅的落地窗吸引住了，它上面悬着遮光用的纱帘，阳光从里面洒进屋子就变得柔和了许多，她想起自己在校董会的时候，总是被关在狭小的屋子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来给她注射药物或是抽血，她伸手抚摸到的都是冰冷的石块和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