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和韵一直看着路芙的一举一动,路芙一脸窘迫道:“鱼和韵,没油了。”
“没油?”
路芙点了点头,谁知鱼和韵很是大方,“没油就没油吧,照样能开,你试试?”
话音刚落,车子的引擎就启动了。
什么都没干的路芙瞪大眼睛把手从驾驶盘放下来。
“不对不对。”鱼和韵纠正她的错误,“你得把手放在方向盘上,不然很容易穿帮的。”
路芙:“……”
看着鱼和韵那张在绿光下格外邪魅的脸,她想问又不敢问。
虽然款式过时,发动机没电,油箱没油,但是她们还是一路顺风地开出了映月台。路芙出了车库才知道,外面的雨下得有多大,豆大的雨点儿落得纷纷扬扬。
老福特行驶在高速上,方圆十五米都见不到另外一辆车。
鱼和韵在副驾驶上闭目养神,“去那谁跳楼的地方,有个地下停车场可以躲雨。”
路芙在狂风暴雨中风驰电掣,担忧这个铁盒子随时会被风暴卷走,好在虽看着吊了郎当,车子还是靠谱的。不一会儿,她们就到了案发地点的楼盘——翠正华庭。
车子滴着水,停在地下车库。鱼和韵往自己衣服口袋里放了几包干燥剂,和路芙前后下了车门。
因为不久前才出过事故,翠正华庭楼下的警戒线还没拆除,被风雨搅得挂在树上。鱼和韵拂了拂脸上的雨滴,拉着路芙的手往电梯的方向走。
电梯到了顶楼之后,鱼和韵与路芙并肩往天台去,鱼和韵问她,“你知道为什么所有作品里的鬼怪,最后都会留在原地吗?”
路芙不知道为何鱼和韵突然问起这个,“也许是为了方便,要是鬼怪都能到处走的话,作者就要设定多几个场地了。”
鱼和韵却道:“因为所有的鬼怪都在等待一场死亡。”
“死亡?”
“而留在原地,就能迎来一场灰飞烟灭的死亡。”
鱼和韵扭开天台的大门,又提醒路芙,“上面很大,注意不要摔下去。如果怕的话不要紧,等在原地,我去接你。”
路芙还在思考鱼和韵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便跟着鱼和韵一脚踏进了天台,狂风暴雨冲她脸上怒吼,她尚未察觉自己身处何方,便与风暴一起掉进了漩涡里。
四周都是迷雾和风雨,路芙失重往下坠,身边有很多面目不清的阿飘往她身上撞,又消弭开。而鱼和韵不知道去了哪里。
路芙一个人重重地摔到地上,被狂风暴雨浇了一个透心凉,浑身湿透。
路芙刚想叫,就想起了鱼和韵的嘱咐。
无数阿飘不断地涌向她,像极了蚕食腐肉的秃鹫,又想围着她盘旋的白色乌鸦。路芙用手将他们拨开,自然扑空。人鬼有别,无法阻挡源源不断往她身上涌的阿飘。
她低下头飞快地往前面走,那些阿飘一直往她身上撞。每次阿飘们过体而入的时候,路芙都能够感受到从心底漫上来的一股冷意。
这些阿飘面目模糊,在迷雾和雨声当中更是看不真实,路芙一张一张地把鱼和韵交给她的黄符往外丢。
就算她的准头再不好,那些黄符总是能无比准确地飞到阿飘身上,跟阿飘们一起无声无息地消失。
她侧着脸往外丢黄符,忽然被前面的一个硬物撞倒。
路芙狠狠地摔到水泥地上,小腿被刮伤,还没来得及抬起头查看伤势,冰凉的脸上一热,就被一双干枯、有着十厘米长指甲的手捧住了脸。
路芙揪着硬水泥地,慢慢地抬起头。
眼前是一双发红的手臂,被烧得不成形,僵硬的指甲划着她的脸。往下看,浑身发红发焦的□□半蹲在她面前,腿上皮肤被烧得发黑,露出膝盖上的白骨。
路芙头皮发麻,眼眶一红,机械般抬起了头。
那具人的尸体,从脖颈的地方被平整地切去,没有头。
路芙被惊得飞快往后一仰,可那双磨砾不平的手顺着她的脸掐紧了她的脖子。
脖子被箍紧,路芙顾不得害怕,她不断敲打着那具尸体的双手,用指甲划开那具无头尸的手臂红肉,企图换来一丝空气。
脸色涨红完全窒息的路芙,被那具无头尸提到半空中,手完全够不到帆布包里的黄符。
路芙整个脑袋涨痛,她又使劲地讨着帆布包里的黄符,手指总算够到了一点点边缘。
那张黄符随着她的意念而动,嗖地一声往无头尸体飞去。
干枯手一松,路芙重重地跌倒地上,大力地呼吸着。那具无头尸体黄符入体,虽然动作笨滞却没有像阿飘一样消失掉,不过多时便又往路芙的方向来。
与它同来的还有无所不在的阿飘。
路芙捡起自己的帆布包,完全不敢看向她爬来的无头尸体,只能不断地飞快地往外丢着黄符。
☆、怨灵挡道,八方来谒
倾盆大雨下,路芙突然想起不知道在哪里看过的句子,人都是缺啥补啥的,就算变了鬼也一样。
这东西一直掐着自己的脖子,是不是为了给自己找一个替代的头?
在这个情况下,害怕都是奢侈。路芙抓紧自己的脖子,背起早已淋湿的帆布包,一边不断地往外丢黄符,一边跌跌撞撞地退出去。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她可以一直低着头不去看不去想,只要黄符往外丢,就能阻止围在她附近的恶鬼怨灵。
鼻子一酸,鱼和韵跑哪里去了?
膝盖又破了,路芙拖着一条血流不止淤青的腿,一点跳着往外挪,还得接连不断地扔黄符。那具无头尸体在一堆围着它飞转的黄符中间,伸出手试图抓住行动缓慢的路芙。
路芙踉踉跄跄地往后退,那只鬼魂也踉踉跄跄地跟过来。
终于,在所有黄符的围攻之下,那只无头尸体随着黄符一起消失不见了。
路芙愣愣地立在原地,还没完全松一口气,背后便顶上了一块微硬的板子。
微硬,似乎还有一点弹性。
她没有回头,随着惯性往前走了几步。在雾色厚重的雨中,耳边是哗哗的雨声,前边是一望无际的水泥天台,身后,应该也是一望无际的水泥天台。
她敏锐地感受到除了雨声之外的呼声,猛地矮身转圈,看到了一具在暴雨中的黑色木乃伊。
如同在老宅子里见到的陈民毅一般,是陈民毅的脸。
与此同时,一股呛天的血腥味传来,那具尸体身上的血迹被雨水冲刷干净,脚边淌着一圈红色血水。
路芙淌着积水飞快地后退了几步,与这个陈民毅拉开一定的距离。
那张寻常无奇的脸突然咧了一个夸张的笑容,露出沾满血迹的斑黄牙齿。
等等,如果是陈民毅遗留在这里的鬼魂,会不会知道些什么?会有会有话想说?路芙僵在原地,试图出声与它交流,“陈民毅?”
听到路芙的喊声,这个陈民毅浑身抖了一抖,在黑袍包裹下,身上的血肉掉得更多,被雨水冲洗。
在一群阿飘前,陈民毅如同幽灵一般,转瞬来到路芙面前,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这个陈民毅没有说话,微微扭动了全身的关节,灯泡一眼的眼睛盯着路芙。路芙攒紧了手机的黄符,手一抖,黄符直接飞了出去。
陈民毅一动不动,任由数之不尽的黄符入体。它没有动嘴,却有一个声音贴着路芙左耳边道:“你,来替代我?”
路芙脖子一僵,摇了摇头。
陈民毅分明在自己面前,那个结冰的声音换到自己的右耳边,靠得很近道:“来替代我吧!”
然后便是一股高亮的尖叫,直接突破耳膜。路芙捂着耳朵,睁大眼睛看着她面前的那个陈民毅意图箍住自己的脖子,神色狰狞地向她俯冲而来。
她惊得一点声音也发不出,紧紧抓住了帆布包的口袋,眼睁睁看着这个陈民毅在抓到她的那一瞬间,突然消失了。
路芙立刻往前后左右看,周围除了雨雾便还是雨雾,没有别的东西了。
……
没有别的东西了,不用……不用慌……
雨淅淅沥沥,半点停的意思都没有,路芙擦了擦脸上滴落的雨水,一边走一边小声说:“鱼和韵?鱼和韵你在哪里?”
“鱼和韵你还好吗?”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呼喊声尽数淹没在不间断的雨声中。走着走着,前面景观一换。
朦胧烟雨里,是一个小山村。长途跋涉脑子不大灵光,路芙只觉这个场景分外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