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裴义淳到了门口。
他走进来,行礼道:“见过法师。原来三娘也在。”
“坐下吧。”了绝淡淡地说。
裴义淳赶紧走到一个蒲团上坐下。
了绝开始讲经。
前两日余慧心也听过他讲经,但基本上听不懂。他只讲经、不讲课,讲的是经书上的内容,不但是文言文,还夹杂着天书一样的佛教语。
今日,他却在念经文的同时,偶尔用白话解释:“这是教育世人,凡事不必太过执着,适时放下,说不定有更好的结果。”
余慧心:嗯?这是说给裴义淳听的,叫他不要太吝啬?
裴义淳:难怪她要来寺里养病,原来是为了让法师开导她,余家二老真是用心良苦!
“二位施主。”了绝见两人都在开小差,只恨他们不是自己的弟子,不能用戒尺打,便问,“可有什么感悟?”
余慧心看了一眼裴义淳,道:“法师说得极是,人生在世,应当洒脱一点,要相信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划重点,千金散尽还复来!裴施主,你听进去了吗?
裴施主看她一眼,点头附和:“三娘说得对。自怨自艾、拘泥于过去,实不可取。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重点!都是重点!你可别为了那个王腾宗寻死觅活了。
了绝法师:……你们都很有慧根啊,我那些弟子要有你们的一半,全都能成得道高僧了。
……
听完经,差不多中午,余慧心回房吃午饭。
裴义淳也一样,和她一路,路上问:“你刚刚说的‘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是何典故?”
糟糕!余慧心暗自咬唇,忘记此地并没有李白了。
她想了想道:“是一位来京旅行的老者,有一天到我店里买书,我听他念的。他说他叫李白。”
“李白……”裴义淳喃喃地念了一遍,“他这诗句,可真豪气。”
“当然,他可厉害了!”余慧心自豪地说,“他一句诗,就是半个——”
“半个什么?”
半个盛唐啊,余慧心一叹:“算了,反正他不在京城了,以后再说吧。”
裴义淳迷惑地看着她背影,不知她为何突然不高兴了。刚刚不是还有点激动的样子吗?这激动和落寞都是因为李白,李白到底是何人?
……
下午,余慧心自己打发时间。她翻出笔墨纸砚,准备练字。前两天段氏和余老爷在,她都没顾上。
因为刚刚聊过李白,她下意识将《将进酒》默了出来。
写完怔怔地看了一会儿,想团起来烧掉,又有点舍不得。这可是李白呢,这个世界没有李白可是它的一大损失!
想到此处,余慧心眼睛一亮。
虽然没有李白和盛唐,但隋之前的历史还是大差不差的。她认真看了看《将进酒》中的典故,这个世界都有,那这诗完全可以出现,都不用她改——她压根儿也不会改!至于岑夫子、丹丘生,那是李白的好友,这个世界的人连李白都见不到,也不必将这两人改成他们知道的人了。
她再次拿起笔,斟酌片刻在诗句末尾写:“永兴二十三年,遇一老者,自名李白,号称青莲居士。此诗由李白吟诵,京都余氏女记录。”
“呼——”写完,余慧心吐出一口气,满意极了。
待墨迹干后,她马上拿起来,去对面厢房找裴义淳。
裴义淳见她没出门,自己也不想出去,老老实实呆在房里看书,桌上摆着一张纸,上面写着“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墨迹已经干透了。
他看书看到一半,扔下书躺在床上想:也不知全诗是什么样子,怎么能有人两句诗就透出这么狂放的气势呢……
这时,捧砚在外头道:“少爷,三娘来拜访您。”
裴义淳一惊,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李白是什么?做什么的?哪有什么李白!
他赶紧出去,余慧心站在房外走廊上,手上拎着一张纸,背后是院子里散发着暗香的梅花。
裴义淳看呆了须臾,拱手行礼:“见过三娘。”
“裴公子。”余慧心福身,将手上的纸递给他,“这个给你。”
裴义淳看到她有点脑子发昏,来不及胡思乱想她是不是给自己写情诗了,接过纸打开,见到“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后倒抽一口气,忙问余慧心:“这不会是李白写的吧?!”
余慧心含笑点头。
裴义淳不管她了,快步走到书桌前,将自己写的那张掀到地上,再将这张好好地铺在桌上,激动地品味起来。
“好诗好诗!”他一边看,一边为之疯狂,“就是字有点丑!”
余慧心:……?!你再说一遍!!!
第50章
“不过能写出这样的好诗,字怎样都无所谓了……”裴义淳一叹,认认真真地读起来。
余慧心磨牙。还真敢说!本宝宝生气了!
好半天,裴义淳将诗看到了结尾,差点石化。这这这……这诗是余三娘拿来的,她还在吧?他刚刚说了什么?
他回过头,见她还站在门外,整个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呵!”余慧心冷冷一笑,突然走进房间,将身后的红梅、紫兰吓了一跳。二人想拉她,已经来不及了。她冲到书桌前,抓住《将进酒》:“还给我!”
“不!”裴义淳下意识按住。
余慧心将他一瞪,他便自觉松开了。
余慧心拿起诗,走出房间,对红梅、紫兰说:“我们走!”
裴义淳急道:“我已经背下来了!”
余慧心回头:“那你也不许传出去!”
裴义淳顿时懵了,比刚刚更急:“如此大作,怎能不让世人知道?不让大家为它疯狂、为它着迷?”
余慧心充耳不闻,快步离开。
“这这这……”裴义淳追出去,大喊一声,“那字挺好看的!”
“噗——”余慧心停住脚步,忍笑转身,走回去将诗递给他,“好吧,我也知道自己的字丑,正练着呢。”
“我……”裴义淳先将诗接了,呐呐地道,“我之前不知道是你写的……”
是他傻了,只顾着读诗,没注意墨迹。这墨迹明显很新,除非那个李白在这里,否则必然是别人写的。而此时余慧心身边,会写字的应该只有她自己了。
余慧心:“所以我说,聪明人不当面说人啊。养成了这个习惯,你自然三思而后言,又怎么会得罪我呢?”
裴义淳:“……”
他赶紧拱手求饶,心里默默地想:居然翻旧账,果然唯女子与小人难养!
他还有许多话要问她,但不敢请她进屋,怕毁她清誉,就问:“你站在风里冷不冷?捧砚,拿手炉给三娘,给三娘搬凳子,垫上褥子。”
余慧心被他吓了一跳,他是不是有点太殷勤啦?
她脸一红:“不、不用了!我要回去了!”
“我有事请教!”裴义淳认真地说,“还请三娘稍等!”
余慧心只好站住了。
裴义淳就带着捧砚进进出出、忙上忙下,余慧心看着,心跳突然变得很快,还有些喘不过气来。
捧砚搬了一张小桌、两只小凳摆在走廊上,又拿出皮褥子。裴义淳抢过去,认认真真地将其中一只凳子铺好,转身请余慧心坐。
余慧心的心跳得更厉害了,紧张地坐了下去,挺暖和的。
裴义淳还想拿手炉给她,但紫兰在他忙碌的时候回了一趟东厢房,将余慧心自己的手炉拿来了。
他只好自己捧着,看着余慧心嘿嘿一笑,又叫捧砚拿茶具出来,对余慧心解释:“你上次说的煮茶方法,我试过了,的确比从前的煮法好吃。我这次带了茶具来,正好煮两碗,请你喝。”
余慧心礼节上想要答应,就见捧砚将茶具搬了出来,可不是茶壶和茶碗那么简单,还有锅子、炉灶等,是要现场煮的。
她急忙说:“不必了。我现在病着,不喝茶。”
“呃……”裴义淳赶紧叫捧砚又搬回去。
余慧心忍不住一笑,也不管心跳为什么那么厉害了,顺其自然吧。她道:“裴公子自己想喝就煮吧,我正好向你讨杯水泡我的茶。”
“你的茶?”
“嗯,我有养生茶。”
余慧心向丫鬟使个眼色,红梅福身离开,不一会儿捧了两个瓷罐来,看起来像茶叶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