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了?”何太平问道。
官吏摇头:“已经死了,大人。”
何太平浇了一杯茶在燃着的五石散上,浇灭了,让人把那几个还没清醒的人制住,看向四周。谢殊抓了一把五石散,指间摩挲了片刻:“甲等乃至极品的五石散。”
“又是甲等乃至极品的五石散?”何太平眉头紧皱,“知味园里溺死了四个,现在又吊死了两个。把大通茶舍的老板叫出来。”
“这大通茶舍的老板我知道。”一道声音在身旁响起。
何太平回头,说话的是跟在他身后的谢殊,谢殊脸色不复以往的波澜不惊,似乎有些迟疑,见他望来,才继续道:“大通茶舍是怀国公府的产业。”
“嘶!”何太平倒抽了一口冷气,如此……齐了啊!五石散,怀国公府,死了人,卫家。这么多重合的地方,当真是想忽视都不行。
何太平沉默了片刻:“去吏部叫人吧!”这件事他想接恐怕也接不了了。
……
“若是一会儿下雨,记得将棚支起来,这些花太干易枯,太湿易烂。”老怀国公薛行书起身,将手里的铲子交给身边的花农,“若是回来看到这些花不好了,老夫拿你是问。”
花农连连应声“不会忘记”。
“这就好。”薛行书道了一声,“备车,”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对身边的管家道,“把大小姐叫上,同老夫一起出门。”
面前的官员身材瘦削,面容并不出色,却有几分坚毅,就是这么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男人,硬是在吏部尚书的位子上坐稳了。你说他厉害,却看不出来,似乎并没有特别出彩的地方,你说他不厉害,吏部尚书这个位子他却坐到了现在。
一个看不出厉害却能够在这个位子上坐稳的男人,从另一个角度来讲,这便是他的厉害之处。
这是吏部尚书蒋忠泽。
“薛国公。”蒋忠泽朝他施了一礼,目光撇过老怀国公身后的少女,没有说话,只作未见。
“蒋大人。”怀国公还了一礼,身后的嫡长孙女朝他见礼。
蒋忠泽微微颔首,抬手:“请。”
待到双方落座,蒋忠泽开口了:“薛国公是个爽快人,你我也不必兜圈子了,大通茶舍的事情发生到现在才半个时辰,薛国公果然消息灵通。”
“毕竟自家的地盘,若是老夫不出面,那就说明老夫真的老了。”怀国公不以为意。
“薛国公富贵闲人,精神矍铄。”蒋忠泽神色淡漠的说道,“薛国公,我想见你是要问一句话,此事,您要插手么?”
真正的富贵闲人消息能有这般厉害?他前脚收到消息,后脚人已经过来了。
“再大的家底总是要交给小辈的,”怀国公,抿了口茶,“就让小辈练练手,吃个教训也好。”
蒋忠泽抬起眼皮:“薛国公当真决定了?我吏部是为陛下做事,几个年轻后辈干劲很足啊!若是当真出了什么事,蒋某可不负责。”意思是我已经提醒了,到最后真出了什么事,你别秋后算账就是了。
“蒋大人放心,孩子的事情,再闹也大不到哪里去。”怀国公莞尔,“就算进去吃点苦头也总能出来的。”这意思是他怀国公府输得起,人进去了也有办法弄出来。
蒋忠泽闻言,怔了一怔,目光落到了怀国公身上:“薛国公倒是宽心。”
“不宽心也无法啊!”怀国公叹了口气,“事有轻重缓急,陈家的事情迫在眉睫。我等老人有老人要做的事情,小孩子的玩闹自然让孩子自己解决,年轻时吃点痛,年纪大了才不会犯错。”
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这种小事当然只能暂且放在一边了。
蒋忠泽会意:“如此,也好。那蒋某也不干涉了,让我吏部的后生练练手,左右人总会老的,位子总是要交给后生的。”
“是啊,有些时候,不服老也不行。”寒暄了几句,怀国公起身告辞,带着薛大小姐向外走去,走至一半,忽然开口道,“你也不要掺和你父亲和两个妹妹的事情了。”
薛大小姐微微抬头,有些诧异。
“做事没轻没重的,为了姐妹争宠,想让你担上办事不利的罪名,在老夫面前失宠?做这样的手脚,结果没想到事情闹的那么大。她是以为老夫当真老糊涂了不成?”
薛大小姐低下头:“是芷柔没有做好,辜负了祖父的信任。”
“你不是辜负老夫的信任,你是终究看的不够远,也看不透人心。也罢,”怀国公叹了口气,“此事你便别掺和了,往后跟在老夫左右吧!”
“是。”
怀国公走了两步却又停了下来:“其实我还是后悔了。”
薛芷柔有些惊讶,不明所以。却见怀国公摇头低笑了两声,似是自嘲,“或许那个老家伙说的不错,人呐,有时候做事该有点魄力才是。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若是自小老夫便倾合族之力教导于你,而不是放任你在姐妹、父母中小心翼翼的行事,或许你可以走的更远,当年也不至于受制于陈善。”不等薛芷柔接话,他又道,“算了,亡羊补牢,犹未晚矣,慢慢学吧!”
第602章 人证
她站在窗外,脚下停了一停,跟在她身后的谢殊不明所以的看着她,似是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停住了脚步。
堂中有女声有男声,有辩解,有安抚,有质问。几个吏部官员都在里头。
堂内坐着一个女孩子,生的漂亮可爱,但脸上的神色却明显有些不耐烦:“王七哥、崔九哥,你们到底叫我来做什么?”至于其余的吏部官员则自动被她忽视了。
是怀国公府排行第三的小姐薛止慧,前两天刚在知味园过了十三岁生辰。
“没事自然不会叫你来。”崔璟手里拿了几张卷宗,从其中抽出几张放到她面前,“大通茶舍有人吸食五石散出事了,这是地契,上面是怀国公府的印章,”而后他手又抽出下面一张纸,“这是你大通茶舍的干股文书,怀国公府占了九成。”不找怀国公府找谁?
“这种事情我又怎会知道?”薛止慧抬手看向自己涂的红艳艳指甲,衬着白皙纤细的手指,很是赏心悦目。她坐在椅子上,椅子的高度对她来说有点高,所以她晃了晃腿,“这家里的事情该问父亲、祖父或者姐姐,我不管的。”她笑起来甜甜的,很是讨人喜欢,眨着眼睛看着面前的俊秀公子。
虽然年纪还小,但却早已懂得初初利用自己的相貌和年纪示弱了。
只是面前站着的世族公子早已习惯了来自女子的示好,对此恍若未见,声音依旧波澜不惊的响起:“来找你自然是有理由的。这大通茶舍的地契和干股文书上的名字都是你的名字。”
坐在椅子上的薛止慧扭了扭身子:“我还小,还未及笄呢!虽是我的名字,但这些都是家中长辈长姐在管,管铺子这种事情我不懂的。”
屋里吏部的官员正要说话,便听屋外一道声音响起:“管铺子你不懂,使计作弄人倒是懂。薛三小姐这年纪小小的可真有趣,感情还是挑着地方小的。”
坐在椅子上晃腿的薛止慧当下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看向走进来的女孩子:“卫六!你怎么在这里?”顿了顿,而后凤眼眯起,“我知道了,你是为了卫二的事情报复我,这一切都是你搞出来的鬼!”
“不好意思,我年纪小,不懂得。”走进来的女孩子的脸上面皮紧绷,找了个位子,径自坐了下来。
“你还小……”薛止慧尖叫了起来。
“也就比你大一岁。”卫瑶卿坐在椅子上,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还未及笄呢!”
这话一出,大堂里便安静了下来。先前薛三小姐过来时,吏部的人已经同她打过交道了,聪明不聪明另说,这胡搅蛮缠倒是真的,身份在那里,又打骂不得,真真叫人头疼,也直到王栩和崔璟来了,才乖觉了一些。
眼下两个女孩子唇齿交锋,虽然才一个回合,却已经让几个吏部官员生出了这样的感慨:恶人还需恶人磨!一物降一物啊!
……
沉默了片刻过后,有吏部官员干咳了一声,他们是认真做事的,可不是来看小姑娘吵架的,问正事要紧。
“地契和干股文书上是你的名字。”崔璟拿走了那几张文书,“我们做事要讲证据,可不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这上面的字迹同薛三小姐的字迹一比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