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安撑着油纸伞,看着一片竹林。感叹道:“这制伞的竹林成片成片,能制伞的人却不多了。”
顾以茜走上来,“这不是有你了嘛!”
白安摇摇头,“慢慢来吧,前路会是光明坦荡的。”
“你平时都不拍照的,怎么最近老让我帮你拍照?”顾以茜把手机还给白安。
白安不答,只是笑了笑。
顾以茜看白安笑得跟春日初放的梨花似的,那叫一个融雪般的温暖啊,顾以茜一脸了然地说:“都笑成这副模样了?不是路云还有谁。”
白安低头发送照片,想了想,打了几个字发过去。
她说:晚风有些凉,君何时归?
路云正坐在长廊下等开拍,看到她的信息,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他回复:向汝去矣。
苏杭的夏天还没完全过去,可山间的傍晚已经凉了起来。放满油纸伞的房间里,白安躺在竹椅上,看着窗外被灰云遮蔽的月。山里的岁月似乎要走得慢些,不过是分隔半月,总让人觉得已经分开了半辈子。
白安的父亲端着茶杯走进来,“还在担心比赛呢?”白安的父亲还不知道自己的女儿的恋情,更不知道此时的女儿正在思念意中人。他以为她在忧虑比赛的事情。
“没有,只是看看月亮。”白安起身让出座位。
“你是爷爷最看好的徒弟,说句真心的,爸爸虽然做不出最好的伞,但能看得出什么是最好的,你的水平是最接近白家巅峰时期的,爸爸相信你。”
“爸爸,您这样说,也不怕我虚荣心作祟,轻敌大意啊?”
“害!我的女儿有多厉害我心里有数。”
“那您还操心?”
“孩子,”父亲放下茶杯,转过脸,一脸正色的看着白安,说道:“伊藤那家人你还是要多注意些,毕竟我们家曾经吃过亏的。”
“嗯,爸爸,这都法治年代了,他们做不了什么。”
“还是小心些为妙。”
“嗯,我会的。”
父女两一坐一立看着窗外的月,任凭时光悄然流逝。
白父拿起茶杯站起身,“哎呀,这夜也深了,你也早点睡吧,我先回去了。”
“好的,爸爸,晚安。”送走父亲,白安拿出手机,拍下今晚的月亮发给路云,附上一句:晚安。
房间里还残余这白老那杯龙井的茶香。
☆、托付
路云的杀青戏在晚上,拍完最后一个镜头,和剧组的人道完别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路云赶回酒店简单梳洗一番,收拾上东西就朝白安奔去,一路马不停蹄。
纸伞的每一道工序都不容马虎,最开始的选竹更是成就一把好伞的关键。之前做的几把伞骨,白安都不太满意,所以今早白安又是大清早就去了竹林。
路云扛着行李,走到白家的门前。白家在山里,四周都是竹林,从前只有门前一条蜿蜒的石子路,通车是不可能的。后来为了让车子好进来运货,便加了一条水泥路。路云想给白安一个惊喜,所以是独自扛着行李徒步上来的。
白家不大,一个庭院,一座三层小房子。庭院里支着一把大油纸伞,伞下有一张藤桌和零散的一些藤椅。伞下有一正在喝茶的阿伯,庭院各处还坐着些正在加工竹子的人。斑驳白墙的房子,一层已经被改成工作室,房子对着庭院门的一面是玻璃墙,能看到里头陈列的一些制伞的老工具和许多或撑开或收好的油纸伞。
路云瞄了一圈都没看到白安的身影,那位伞下的阿伯却是留意到了路云。毕竟庭院的门是半人高的木栅栏门,有个人趴在门上朝院子里头探头探脑的,实在是惹眼。
白父走到那小青年面前,挡住他四处张望的视线,问他:“小伙子,找什么呢?”寻常也有慕名上山的顾客,但是一般顾客都会直接敲门进来,像他这样站在门外瞄来瞄去的,还从未有过,白父猜他八成不是来买伞的。
方才阿伯坐在伞下,路云没认出来。如今走到眼前了,路云认出他是白安的父亲,网络上都有照片的,路云知道他的模样不是难事。路云忙伸出手,“白先生好,久仰大名。小生路云。”
白先生伸出手同路云握手,这才留意到路云身边那被栅栏掩饰住的行李。“路小伙,这大包小包前来,所为何事啊?”
“此番为寻令嫒,不知令嫒在家否?”
白父双目冷冽地扫视着眼前的小伙子,说道:“不在,你找她何事?”
“赴约。”
“你在外面等着吧。”白父转身。
路云愣在原地。难道第一印象就这样了?岳父大人会不会对他第一印象不好?如果第一印象不好要如何挽回?
白安刚走进路口,就看到小路尽头那扇栅栏门前的路云。
路云也是一眼就看到了白安,朝她招了招手,便大步向她走去。
顾以茜推了白安一把,说:“快去啊,小别胜新欢。”
被推了一把的白安顺着惯性往前踉跄了两步,路云见她想自己跑来更是按捺不住脚步,也跟着跑了起来。白安见状,也朝他小跑而去。
抱住她的那瞬间,那根在心中撩拨漂浮多日的羽毛终于落了下来。
“你怎么来了?”白安问。
路云看着怀里的她,一脸委屈:“你第一句话居然不是想我,而是问我为什么来。我想你我就来了啊!”
“我是没想到你这么早就到了。”
“我一杀青直接就来了。”路云继续抱着白安不撒手。
“那......那,你真棒。”
路云循循善诱道:“不,你应该说,我也想你。”
“哦。我也想你。”
白父见顾以茜带着挑竹子的人回来了,却没看到自己女儿进来。就走过去问:“白安呢?”
顾以茜往门外指了指,说:“在那叙旧呢。”
白父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就看到自己的女儿和那个臭小伙子抱在了一起。白父立马走出门去,喊了声:“白安!”
白安闻声推开路云,“爸,怎么了?”
“回来!”
路云提着行李小心翼翼地跟着白安进了屋,入门的时候经过了白先生,毕恭毕敬地叫了声,“叔叔好。”
白先生盯着路云,没有半分好脸色。
白安把路云带到客房,安置好。
“你拿的是什么?”白安看到他从包里拿出一盒东西。
“送你父亲的茶叶。”路云把手里的盒子晃了晃,却不给白安,像是在炫耀着什么似的。
白安问,“什么茶?”
“西湖龙井!”
“你怎么知道我爸爸爱喝龙井。”白安想看看那盒茶叶,伸手要拿。白安越是伸手,路云就把茶叶举得更高些,最后白安撞到了路云怀里,路云放下握着茶叶盒的两只手,正好把她环在怀里。
“我可是把你爸爸现有的新闻资料都看了一遍。”同时,他也把白安的现有资料全部看了一遍。终于知道她为什么这么不善于与人亲近,甚至连拥抱都不会。
白安的母亲在白安出生不久便与白父离婚了,离婚的原因就是受不了白父终日与油纸伞为伴。当时油纸伞市场不景气,白父坚持在山里做伞,日子过得紧巴巴的,还要终日待在这山里,偶尔出门也是扛着伞拿出去卖,还卖不了几个钱。白安的母亲受不了这样的日子,便和白父离婚了,白安便再也没见过生母。白父一辈子都在做伞,哪里会照顾一个奶娃娃,白安是被加工坊里的阿姨们带大的,大家一起帮忙看着,帮着给白安做做饭。这些照顾足够让白安平安长大,但自然是不能像母亲照顾的那般好。没有人在山里乌鸦乱叫的黑夜哄白安入睡,更没人在雷声轰鸣的雨夜抱着白安轻声安慰。
路云抱着白安,说:“再待一会儿。”我想就这样安安静静地抱着你,再待一会儿。
“......”白安待在他的怀里。她从前是一个不喜欢拥抱的人,她觉得那样太矫情,可是现在在他怀里,她觉得无比安心,她喜欢和他拥抱的感觉。
白父坐在一楼的茶桌前,刚看到楼梯口露出半只白安的鞋,就出声说了句,“磨磨蹭蹭。”
白安回头对路云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万事小心。路云点点头,会意。
“白先生您好,这是我给您带来的些薄利。”
白父把头扭到一边,不去看路云。
白安开口帮忙:“爸爸,您看看,这可是上好的西湖龙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