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废了秋蕴弥许多力气,他不得不缓了缓气,深深的呼吸了两口,然后吐出一口浊气来,然后才有力气抬头来看我,他说了一句话:“你将你左肩的衣服脱了,让我看看你的肩背。那个人左肩纹着一片绯蝶,是南青特有的情蝶,以证痴心不改的。不是南青的人,是绝不会纹的。”
众人不由都暧昧的看向了我与巫瑞。
我自然毫无反对,便将左肩衣裳脱了一半下来,可我肩背上除了累累的刀剑伤痕,再无其他了。待我转过身去让秋蕴弥仔仔细细打量了好一会,他才咳嗽着道:“果然不是你。”
这时不禁有人问道:“有没有可能是他把那些纹痕全刮成了这些伤痕。”
秋蕴弥冷笑而讥讽的看着那人,淡淡道:“你刮一个给我看看,这条伤疤是当年同猛江龙留下的,几乎斩去谈慕丹的左臂;这条入骨,差点砍到谈慕丹的脖子……这些伤疤都已有十数年了,主人曾同我一言一句说过,莫不是你要说谈慕丹重伤了我之后,又到十数年前走一遭,重新杀一次猛江龙。”
那人讪讪退了下去。
我将衣服重新穿了回去,巫瑞却忽然伸出手来将我揽到怀里,他也不说话,只是那般静静的抱着我,我随那些震惊的人瞠目结舌,伸出双臂去轻轻拍了拍巫瑞的背,由着他无声的搂着我。
这件事到这儿,算是还了我的清白,然而凶手却依旧捉摸不透,只知道是个与我相似,左肩纹着一片绯蝶的南青人。
秋蕴弥这时看起来已经有些疲态了,众人虽对我有些尴尬,但却又因那句南情人儿纷纷责怪起秋蕴弥与巫瑞来。秋蕴弥又伸手扫了一个茶杯止住“战况”,神色冷漠道:“南青这些年来的叛徒也不少,我们自己当然会追究,若有了线索,也会通知你们。那么,现在吵够了吗?吵够了便出去,我要休息了。”
倒是乐逸帮忙打理了一下,将那些江湖人士安抚了一通,带离了屋子。我同巫瑞正要离开时,秋蕴弥却忽然说道:“主人,我有些事想同你说。”
他大病初愈,再说这么多年也是劳苦功高,巫瑞纵然再无情也不会这时驳了他的请求,便留了下来。我本打算离开,秋蕴弥却又道:“你走什么,同你有关的。你们中原人不是长舌妇就是反应迟钝的很,看了真叫人生气。”
我只好乖乖坐下。
“蕴弥,你发现了什么?”巫瑞问道。
“我怀疑那个人,是阿琉。”秋蕴弥有些疲倦往下滑了滑身体,强撑道,“他虽然不使鞭,却是用绳与杀人的好手。五年前他叛逃了,我一直没能查到他的踪迹,之前那人破了我的蛊血,而这世上,能破我蛊血的人,除了你,极有可能的就是他。”
巫瑞点了点头道:“我知道,木琉是那个年年对你示好,却年年无果的年轻人。”
我轻轻咳嗽了一声,秋蕴弥却问我道:“你风寒了?”我急忙摇头。
其实有时候我总会想,到底是我这个中原人太拘泥礼仪,想得太多了;还是南青的风俗习惯实在是太奔放了……但直到如今,我还是觉得这一切大概都不是我的问题,而是南青的问题,是南青的风水太随意了!
“他对我示好,也不过是年少无知。”秋蕴弥极为自然的说道,“我抓他左肩的时候,他慌张至极,生怕我看穿什么,果不其然,我一见绯蝶便明白了。主人的绯蝶是在左臂,我料想纹印绯蝶的过程何其钻心刻骨,您绝不会叫谈慕丹尝试的。”
“他确实连说都未曾同我说过。”我淡淡道,心里有些心疼与不高兴。
秋蕴弥对此只是表示:“哦。”
这对主仆真叫人生气!
我按下拍案而起的冲动,忍着性子继续听秋蕴弥说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清白
感谢肚脐君又傲娇了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12-27 07:21:09
☆、真相扑朔迷离
秋蕴弥沉沉的睡下了,他面色苍白,伤势沉重,说到最后几乎是以意志力在强撑了,我为熟睡的他擦去了额上的虚汗,又敛了敛被子,然后才与巫瑞一起退了出去。
他最后一句话是:“木琉叛逃时未曾纹过绯蝶。”
我听不懂他们南青七弯八拐的话,倒是巫瑞若有所思的很,我同他出去的时候人们都散尽了,倒图个安静自在。小亭子里挂着灯笼,烛火在夜间闪动,我与他坐在亭子里,耐心等巫瑞与我说个清楚明白,他却忽然对我说道:“你似乎……对他们总有格外的柔情。”
这句话叫我一下子愣住了。
“待那些武林正道,所谓侠义之士,你为什么这般委曲求全?”他这句话倒是说得很清楚明白。
我反问道:“你觉得,我是委曲求全吗?”
巫瑞没有说话,却轻易在脸上表现出了“难道不是这样吗”的神态。我仔细的瞧了瞧,最终确定他满面轻蔑不屑的神情是冲着群雄去的,而不是我。我挑了挑眉问道:“一个人脾气好,受了冤枉不闹事,在你眼中便是委曲求全,性子软弱了?”
“若是你当年,恐怕鞭子上已经沾了不止一个人的血了。”巫瑞哑声道。
“你错了,巫瑞。”我断然否认了他,擦过他的肩膀看向亭外的湖中月色,冷冷道,“我永远不会对自己的同伴下手。我杀恶人,诛匪盗,年轻气盛时虽有虚名做支撑,然而我永远不会忘却的是各派的支援。天元八年,我追杀矮狮,几乎坠落雪山,是青穹派救我;天元九年,我同山犀十四盗交手,若非九华山庄前来支援,说不准我就永远留在太明湖底了……这一桩桩一件件,我从未忘记。”
许多年前,我也曾憎恨为何各门各派为何不来救救玉丹,然而我自己作为长兄尚且都鞭长莫及,如何央求得了他人,待脑子清醒了,便也觉得自己那般怨恨是何其可笑愚昧。
“而且……若今日躺着的是你或玉丹,我尚且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我忽然转过身,被自己的话语都吓了一跳,确认巫瑞平安无事的站在我面前,才继续说道,“我从来不会委曲求全,巫瑞。我只是相信自己的清白,也明白他们的痛苦与仇恨而已。”
我当真庆幸巫瑞现下看不见,便瞧不见我如今的模样是如何虚弱无力。
明白与接受,总是两回事,该难过该伤心该愤怒该痛恨的,一样都不会少。我能这般慷慨陈词的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不过是还维持着那些摇摇欲坠的理智罢了。
“巫瑞,若有人伤了你,我一定……一定比那些人还愤怒,我永远不会说什么话,也永远不会冷静下来,哪怕天涯海角,我也要杀了他!”我伸出手去抚摸巫瑞的面孔,只觉得他端方面容冷清如水,双眸却空洞似沉沉的暗夜。
“哪怕他是无辜的?被冤枉的?”巫瑞问道。
我苦笑道:“一个人若是盛怒之下,还能保存多少理智呢。”
巫瑞却道:“可你是我见过最理智的人了。”
这个话题让我们都沉默了下来,我们俩对立站着吹冷风,过了一会,之前那个失去了师兄的女弟子忽然路过,敲了敲柱子发出声响来。我抬头看去,只见她双眼红肿,面上却带着些不好意思与羞赧,她温声细语的对我说道:“谈前辈,昨晚……当真是不好意思……”她看起来还有些尴尬难言,却并未退缩。
“您若觉得受辱,要打要骂要杀要剐……都随您。”她说着说着,忽然难以抑制的悲伤了起来,“但请您待我手刃仇敌,为师兄报仇之后……再来处置我。”
“那个畜生!我绝不会放过他!绝不会!”
她声嘶力竭的仇恨藏在声音之中,一双漂亮的眼睛里满布血丝与仇恨,叫人心惊胆战。
“你该好好休息了。”我温声道,“现下已经很晚了,最近乱的很,千万要小心。”
那女弟子抹了抹干涩的眼眶,冲我羞涩而愧疚的一笑:“叫您担心了。”她行了一礼,很快便磊落飒爽的离开了,背脊挺得笔直,高高的仰着头,面容虽有几分憔悴伤心,身躯之中却蕴含仇恨怒火。
待她走远了,巫瑞忽然对我说道:“中原的女子倒很出众,男子却不怎么显了。”他忽然牵起我的手,一本正经的严肃说道,“我虽现下对中原人士大大有所改观,但中原百里挑一的男人可不多,所以你一定要珍惜我这颗芳草。”